今日娘子手里没有拿书,莫不是由“痴”变“傻”了。
“我不好的时候,府里是您在管事?”
那傻愣愣的娘子忽然开口问了她一句话,颜氏只怔了怔便回道:“婢子愚钝,腆居主簿之位多日。如今徐主簿从雁门关回来,府里也就不用婢子多事。日后娘子若有什么吩咐,且烦青箬姑娘到榕溪草堂吩咐就是。”
“颜姐姐又是操持婚宴又是打点府里,辛苦了这几个月,也不略住住再走,我们娘子还说要好好答谢姐姐呢!”
青箬说着打开三只箱子随意扫了眼,又从袖中抖出几个银裸子递给颜氏。
“有劳姐姐。这是我们娘子一点儿心意,全当请姐姐吃茶,您不要嫌弃才好。”
颜氏万辞,只道不敢。
“对了”,颜娘子被她这么一打断险些忘记还有件事未了,转身又从小奴手中取过一个匣子亲手放到黎萧案牍上。
“这卷画册是徐主簿特地雁门关外带回来的,说是我家郡主送给侄儿媳妇的新婚贺礼。虽有些迟,却是顶要紧。现在娘子收下,奴婢的职责也就全了。”
黎萧若有所思地点了头,褪下腕上的玉镯为颜氏带上。
主人家的贴身之物拿给下人便是赏赐不能推辞。颜氏本欲叩谢却让黎萧扶住免了。
黎萧又让贴身侍女青箬送她到院门口,这便又是一桩恩典。
那颜氏受宠若惊,以至于出院之后还忍不住回头看。
白梨障目,庭中花落无声,方才种种,竟恍然如梦。
那样温婉得体的少夫人,是假的吧!
颜氏想起来之前与徐山槐就府中账本一事的争执——府中账册事关中馈,夫人却痴傻不堪大任,少将军才将账册托由她管着。
如今徐山槐受大将军之命回府襄助,账册自然要重新交还于他。可徐山槐却拒不肯受,说从前他打理府中是因为少将军尚未娶妻,而今少夫人已经入府,他不敢越俎代庖,坚持要颜娘子将账册交给黎萧。
外界传言黎夫人是因为对这桩婚事不满刻意装病。若是少夫人装病,徐山槐代理中馈,难保不会被少夫人记恨一笔。他此时先将账本礼让出去,夫人病好他不落埋怨。若夫人没好,账册自然还得交回他手上。
“真是好手段,难怪少将军信他胜似手足。”
不过那又关她什么事?
颜氏低头浅笑,自带着来时的人马离开安府,别无后话。
青箬送走了人回屋,黎萧正趴在里屋矮榻上看那卷颜娘子送来的大画轴。
那画轴足有人一臂宽,从塌上一路铺到地上还有半卷没有展开。这是一幅类似后世《清明上河图》的市井风物图,不同的是这幅图画的是晋唐的长安。
画上一队车马从画卷醴泉坊黎府出来,绕西市过东市转入胜业坊少将军府中。车队浩浩荡荡地前行,将两边屋舍与围观的人分列两边。
图中街道屋舍勾勒细致,行人一举一动莫不栩栩如生,但凡露了正脸的人,神态都清晰无比,足可见作画者技法奇绝与匠心独运。
黎萧被这份独具匠心的礼物震撼不已。
“这画的不是少将军娶您入府那天吗?”
青箬也跟捡了宝贝一般欢喜,忙跑过来趴在黎萧旁边指着画说:“这马车里穿绿衣裳手里拿书的是娘子你,前面骑着黑马穿红袍子的是姑爷。”
顺着青箬的指尖看去,那策马前行的郎君身姿英挺如松,可惜只有露侧颜。
黎萧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还是怎么也记不起他的容貌,只在脑海中依稀寻到一个绛红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