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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阁子。

这幢建筑向来是少将军府戒备最森严的所在。

徐山槐抬头看见第二层书房朝南的窗户开着,便知道安朔在里面。

门口,近卫军伍长通禀之后,毕恭毕敬地请山槐入内。

二楼廊下亦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徐山槐随近卫军转过几间藏书室才到点提斋门前。

“……这封信寄给母亲,就说我意已决,请她放心,……”

安朔正在伏案书写着什么,小厮凌歌从旁侍墨。

二十几岁出头的年轻人容貌昳丽,可惜眉宇间紧缩的沟壑让他看起来十分老成,见徐山槐候在门口,安朔便立刻请入,命凌歌奉茶。

“这几日已将公田上的账目归整清楚,属下送账本来给郎君过目。”

徐山槐说着便将账本递给安朔。

安朔接过,只随意翻了翻便放在手边。

“那些欠债不还的长工大多与我家族内一些旁支亲戚牵扯不清。你看着办,账目能消的消,能讨的讨。”

山槐领命,缓缓退下,才走到门口又被安朔叫住。

“公田那些杂事与你而言不过小菜一碟,专程来一趟,到底想说什么?”

他回过身来,与安朔相视一笑。

这一笑便让他们仿佛回到雁门关外每个枪林箭雨的日子。因为不知明日是生是死,故而能肝胆相照,什么事都能直言不讳。

往昔在雁门关时,徐山槐就是安朔的左膀右臂。当年安朔单骑入草原,擒拿狼族三皇子,若不是徐山槐接应及时,安朔早就喂了狼。因为徐山槐比安朔大几岁,平素安朔将他当成兄长一般看待。

“事关郎君内宅,山槐不便多言。何况属下听闻卢国丈已经从范阳启程回京。无论边关,朝堂,都请郎君早作打算。”

安朔闻言不以为然。

五年前先帝驾崩,京都、边陲,局势风云诡谲。安朔回京名为代替父亲祭奠天子,实际却是接手南阁子中的军机密要。

这两年代县天干地旱,无论官府百姓,用的都是旧时积蓄,可长城以北却是正相反,狼族首领赫连巴图刚猛好战又素有军望,等今草丰马肥,难保赫连巴图不会对关内水土心生企图。

前世安朔奉命驻守城关,曾亲眼见过流血千里,伏尸百万的凄凉景象。

那时候,正逢天时异变,关中大旱。朝中奸佞当道,将原本要送到雁门关的粮饷暗中克扣瓜分。安家为赈济百姓不惜倾尽所有。

十月城破,镇国军男儿将最后一滴血洒在城头,换来的却是‘安氏勾结狼匪,消极怠战’的罪名,何其荒谬。

对窗的墙上挂着一幅舆图。

绵延的长城脚下正是安家三代人戍守效命的边城代县。

“圣人初登大宝不过才三年,最忌惮手握重兵的世家大臣。”

徐山槐点到为止。

安朔却笑问道:“你说老国丈此时回京,是回来跟我安家算卢驸马的旧仇呢?还是要算她孙女姚华郡主的新账呢?

安朔看着凉风院的方向,不知怎么就把话题带偏了。

战士为国殇,纵然马革裹尸,亦死得其所。一边持枪握戟,说要戍守边关;一边宠辱若惊,好功喜名,实非镇国军大义。

朝堂上的人怎么胡来都与他无关。当初满腔热血与头颅一齐捐赴国难,没有违背在军旗下发过的誓言,安朔自问此心无愧。

看遍十载烽烟,什么‘生前身后’,什么‘君王天下’,他腻了。唯一愧疚的只有那位连喜酒都没陪她喝完的新婚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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