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仓坡的早上,似乎与往常没有么两样,饥饿的人们依然早早的出门去,往火石岗或附近的山上跑,新近的罗卜汝,挖野菜、蕨根已经成为当地的人们唯一的选择。在官仓坡官家粮仓前面的楠木树下,几个清瘦的蹒跚老人已经早早的聚集在一起,这是他们每天都必须要到的地方,尽管彼此的眼神都显得十分的无神,但大家还是几乎很准时的聚在了一起。人们突然发现平时来得最早的何三爷今却没有出现,让大家有些大惑不解,直到过了九点钟人们还是不见何三爷的影子。即使是平时一向起得早的牯牛兄弟,今天也没有人看见他们下地。于是人们疑惑起来。快到过年时候了,何三爷家千万不要出什么来。张老伯与何三爷是一同长大的老哥俩,对何三爷的异常情况有些生疑,他邀上传吉周往何三爷家的方向赶去,他要寻个究景。
何三爷家的门还紧闭着,屋内也没有什么响动。张老伯本想敲门看何三爷是不是在屋里睡着了,不想手才刚刚接触到门把手,门就轻轻打开了。原本何三爷家的门是虚掩着的,张老伯以为何三爷在附近的什么地方做事去了,不想从里屋传出来此起彼伏的鼾声。张老伯巡声进入里屋,只见牯牛兄弟死猪般睡在床上,一床已经破旧得棉絮都露出来的被子胡乱的遮在兄弟俩的身上,屋子里一股淡淡的怪味扑面而来,让张老伯和传吉周二位老人都感到有一种不适感。
张老伯叫了好几声牯牛,却不见他俩应答,依然是鼾声如雷的样子。传吉周上前掀了一下大牯牛,依然不见醒来。两人大惑不解,不知这兄弟俩中了什么邪。张传二人没有发现何三爷的所在,便到屋后或茅屋的四周寻找,扯开喉龙喊何三爷,声音映到对面山上再折回过来,把空阔的官仓坡都震得一惊一诈,却依然不见何三爷的应答。
张老伯的这一阵喊叫惊动了刚才楠木树下的另外几个老人,大家立即围了过来,开始议论是不是何三爷家出了什么事。正遇上徐大少爷过来找牯牛兄弟,问发生了什么事,张老伯把事情的原尾告诉了他。徐大少爷也有些纳闷,好好的一家人,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徐大少爷突然忆起昨天看到牯牛兄弟的事,突然觉得事情不妙。忙进入屋中祭看,见兄弟二人睡得沉沉的,过去拉拉大牯牛的手,软得如同一滩烂泥。一股奇异的香味淡淡的,祟尚武术的徐大少爷立即意识到是“迷香”。起初徐大少爷以为是何家遭了小偷,昨日牯牛兄弟从徐老爷那里得来的一大笔钱是不是让人知道了。
徐大少爷再推推大牯牛,却发现在他的身边一个装钱的袋子正好夹在大牯牛的腋窝之下,何三爷那只表面上积有灰层的旧木箱子不合适宜的放在床前的泥地上,箱子表面留下许多错乱的手的印迹,显然是新近才动用过的。徐大少爷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打开箱子一看,只见箱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而在罗卜汝,家里有老人的几乎都有一只箱子或柜子,专门装老人的寿衣所用。何三爷的寿衣不见了,会去哪里了呢?
徐大少爷把昨天的事联想起来,再把何三爷家的事做了分析,一下子就明白何三爷的去处。徐大少爷忙问身边的乡邻谁家有酸汤?却不见人回应,酸汤用来典豆腐所用,在那年月就连黄豆都没有见过了,谁家里还有那东西呢,有酸汤也没有什么重大的意义。
徐大少你爷急中生智,招呼人们打来一瓢冷水,朝两兄弟头上浇去。大冬天,凉水冰冻刺骨,只见兄弟俩开始有了些反应。两兄弟睁开眼睛看到满屋子的人,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牯牛的手触碰到身边装银两的袋子,一下子紧张起来,昨晚睡前想好要早起赶往熬溪的,不曾想都日上三杆了还没有成行。他用力摆舞台脑似乎要拼命的记起什么,再看看边上二牯牛也是一脸的茫然,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再看看人群中没有自己的老父亲,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
在徐大少爷的分析之下,牯牛兄弟和张二伯都很肯家的认为何三爷是用薰香放倒俩兄弟,自己赶去熬溪里衙呈交状子去了。箱子里的寿衣和钱袋里少许的碎银不见便是最有力和证据。可人们无法知道何三爷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最后还是徐大少爷根据薰香的药效时长来判断,何三爷离开的时间应该是昨天上半夜。根据何三爷连寿衣都穿上了这一点,说明他也知道此去意味着什么。
两兄弟听了徐大少爷的分析,便要立即下床去追赶老们亲,却让徐大少爷给拦住了,徐大少爷告诉他们,按照时间计算这个时候何三爷不仅到了熬溪里衙,没准连诉状也递交了上去。因为状告的是保公所黎保长和官仓库司,此二人大小也是朝庭官员,自然会把告状人名曰保护,实则羁押起来,待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做处理。这件事徐大少爷并不意外,昨天看到牯牛兄弟在自己府上时就已经反感了,原本是一帮乡绅既想达到搬倒李朝轩的目的,却又不愿公开抛头露面,怕的是万一失手为自己留条后路,于是就想假大牯牛兄弟来实施他们的计划。徐大少爷一早匆匆赶过来也是想与兄弟俩商量这件事的。谁知自己还是慢了一步,何三爷会替儿子代为告状,徐大少也预料到了……
两兄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可事情已经于事无补,却不知如何是好。徐大少爷先让张老伯把屋里的人给驱散了就说何三爷是早早的赶场去了,晚些时候就会回来。围观的人将信将疑,但觉得事情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结果,徐大少爷说有事与兄弟二人有事商量,大家才悻悻的离开,把冷清与凄凉留给牯牛两兄弟。
徐大少爷答应牯牛兄弟会差人前往熬溪打听何三爷的赙况,一边也安慰兄弟俩,说何三爷不会有什么事的。这才算把兄弟二人安抚下来。徐大少爷悄悄与他们说起铸造兵器的事,说话的时候显得神神秘秘的样子,说要兄弟俩过去帮忙。兄弟二人也觉得老父亲暂时不会有什么大事,说到底就是要失去一段时间的人生自由而也,也就答应了徐大少爷的邀请。他们都很清楚,在罗卜汝地界上,徐大少爷待人还是十分公道的,再说跟徐大少爷做事,是可以吃上饱饭的,这也是他们兄弟二人一直以来都喜欢为徐家干活的道理。
两兄弟平时不会干其它的技术活,对于打铁这来的力气活他们还是十分在行的。那一身体力即便是让他们轮二火錘一天两天不停的做事也不在话下。他们身上仿佛有使不完劲的,让他们的力气得到有效的发挥,那本身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何况徐大少爷每月给的工钱都十分合理,这也是他们愿意帮徐大少爷的原因。
牯牛兄弟俩随徐大少爷来到双路丫铁匠铺,只见已经有几个沙塘水那边过来的人在铁匠铺后面新搭建的屋子里开轮起铁錘干开了。执掌小錘的师铺大牯牛似乎认得,早前他到徐大少爷的铁匠铺子里帮忙的时候也曾见过,记得徐大少爷说过姓肖什么的,具体的名字记不起来了。肖师傅似乎也认出了大牯牛,尽管整个屋子里红红的铁屑飞浅,铁錘与蹭凳碰撞出的尖锐声让人听不见说话的声音,肖师傅还是朝大牯牛点头问候,算是与大牯牛打了招呼。大牯牛也朝肖师傅笑了笑,算是回应。
徐大少爷从里屋拿出来两件用生牛皮制作的的围腰,让牯牛兄弟如肖师傅和其他的几位师傅一般戴在胸前,遮挡住那些容易对人身构成伤害的铁屑之类的东西。徐大少爷还根据大家熟练的程度把之前结对的重新进行了调整。与大牯牛结对的还是肖师傅,大牯牛很乐意的过去接了之前给肖师傅打下手的那位汉子手中的二火錘,换下的那个人与二牯牛结对。原来那人也是师傅级别的人,二牯牛天生就是轮二火錘的命,在师傅的指点下开始干起活来。
与二牯结对的师傅也姓肖,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纪,人很干练,也很亲和,他自称是老肖师傅的徒弟,二牯牛不善言词,很听话的按小肖师傅的安排轮起了二火錘,好的是二牯牛轮二火錘也并非生手,之前在徐大少爷这边忙不过来时,也随大牯牛到徐家铁匠铺里帮过忙。
小肖师傅见二牯牛一身蛮力,生怕他不会按照加工的器械所需的力度来下手。但几錘轮下来,小肖师傅心中的顾虑总算是放下了,没想到二牯牛虽然武大三粗,做起铁匠活来却是轻重有度,这让小肖师傅十分开心。根据徐师傅的安排,他们白天加工的几乎都是毛批量,那些细活都放到晚上去慢慢打磨,几个回合下来,二牯牛与小肖师傅的进度比大牯牛和老肖师傅还要快一些,真应了那句后生可畏的话。
大牯牛虽然人在铁匠铺配合着老肖师傅,可心里却惦记着父亲。他不知道父亲这一走将是什么样的后果,他甚至担心那些官差对父亲下狠手。当他知道父亲替自己前往里衙的那个时候起,心里就不得劲,总觉得让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去趟这趟混水,是做儿子的不孝,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会乘自己兄弟不注意下药迷倒他们,然后取而代之一个人悄悄溜走。肖师傅似乎看出了大牯牛心中藏着事,干起活来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与他之前认识的大牯牛有着较大的差别。他嘴上不说,心里却在揣测。
另外还有一组是之前徐家铁匠铺的伙计,那两人长年在徐家铁匠铺子里,他们在徐家铁匠铺外边明面上的工位,他们加工的是一些农具和农家日常用的菜刀、柴刀、锅铲子之类的东西,与肖师傅他们加工的兵器自然是大大不同。他们的动作也不像肖师傅他们那么猛烈,看上去有些磨洋功的样子。徐大少爷看着他们按部就班的样子并不生气,事实上他们锻打什么,能打多少他并不在意,他们俩的存在就是为里边的两张铁炉做掩护的,一但外面有陌生或官家人过来,只要简单的咳嗖一声,里边的两张铁炉迅速换上农具物件开始加工起来。
大牯牛对徐家铁匠铺的神秘早就习以为常了,也知道徐大少爷为人的严谨程度,只要按照他的安排去做,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再说如果单是打造一些农具什么的,有徐家铁匠铺长年的两个伙计就够了,既然让徐大少爷让他们过来帮忙,那一定是有别的活计要赶时间。每年的春节前后,为了那场武林盛会,远远近近的武林中人都会借此机会到徐家铁匠铺里挑选一些适合自己的兵器,刀、枪、剑之类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于是每年的这个时候,也是徐家铁匠铺最忙碌的时候。因为忙碌也才有肖师傅和自己兄弟俩过来帮忙的里由。
可今年是大旱之年,按理说人们在这个时候都在山上刨食去了,对农具的需求也没有那么强烈,即便是即将举办的武林大会,也未必就能用上这么多武器之类的东西。大牯牛心里犯着嘀咕,可大牯牛是有名的嘴严实的人,不仅不会说什么,他也不会乱打听。
二牯牛就更不必说了,除了轮手中的二火錘,似乎其它的事他并不关注,就是老父亲背着他们兄弟弟走的事经徐大少爷一分析他倒觉得完全不必挂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