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言没有问下去,这里面的事他也未必肯说,还不如省省。
孙逸走后,惜言独自一人留在这屋子里。
果然还未等天昏,第二阵敲门声随之响起。
同样的没有邀请便径自推门而入。
不出所料,惜言这次等来了白鸢。
“这时候你倒想起我来了。”
刚进门的白鸢毫不客气,同样也是有备而来。
“抱歉,我现在能想到的只有你了。”
今天的孙逸的话加上之前那次算命先生对她说的那句当心身边人,加起来已经让现在的她完全无所适从。
兰枫阁的人之前实实在在的救了她两次,现在她已经将他们划为了自己人。
“刚刚那个人,前朝将军,孙逸。”
白鸢果然带来了她想要的东西。
“还有更多的么?我们之间说起来多少有点儿瓜葛。”
接下来的消息,也应证了之前孙逸自己最后说的那些话。
他年轻的时候身为禁军将领,在朝中叱咤风云,同期和他交好的一个人,惜言之前也见过,就是魏书明魏大人。
两个人一文一武,各自手握重权,却互相亲近,实为挚友。
但后来一件事导致两个人关系破裂,这也是孙逸退居颍川,不愿再涉足朝中之事的背后原因。
先帝在世时,有一次举办家宴,宫中混进刺客,身为禁军将领的孙逸临时受命进宫护驾,那天同时也是他女儿的三岁生辰。
后来孙逸领着手下的人抓到了刺客,当晚除了一个品阶不高的娘子受了点伤,没有掀起什么风浪,原本的家宴也不了了之。
提审一夜没有审出什么,最后那人就莫名其妙的死了,皇上也没有深入追究。
但是当第二天他再回家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府上已经彻底变了天。
昨夜孙府上也招了刺客,抢了不知多少东西,最后一把火烧了后院,同时他的女儿也失踪不见。
这件事对孙逸的影响极大,他赶回来时只看见后院未熄的火光,却丝毫靠近不得。
当时他的脑中只有轰的一声,随着火势而崩塌的除了府上的房子,还有他紧绷一夜的神智。
那时候的他眼睁睁的看着身前的一切几近崩溃,孙逸在禁军中的声望本就极高,当时他的副将和几个手下拼了命的拦着他!才没有让他不顾一切的冲进去送死,没有人可以从那种情况下生还逃出来!
起码当时包括孙逸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可当他们尚在外围,孙逸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府邸方向,漫天的火光映在他的眸底,一点点燃尽的是他最后的希望。
这时候忽然有人往前面指了一下!
府中此时竟然还有黑衣人越墙而逃!
就在所有人都奇怪这时候怎么还会有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孙逸早已经挣脱了身边的人,迅速追了上去。
两人本就隔了一段距离,孙逸拼尽了仅剩的一点力气,追上之时仅是出剑伤了那刺客的左肩,最终却还是让他逃走。
后来他没有请旨便私自做主封了安陵城,几乎拍出一大半的禁军搜索他的女儿,结果却一无所获!
紧接着他就大病一场,皇上听闻当晚之事,没有怪罪于他,而是赐了他一座新的府邸聊以慰问。
但是一切人事已故,原本美满的家庭因为一次意外的变故四分五裂,他的夫人因为丧女之痛心生悲切,最后郁郁而终。
从此孙逸性情大变,原本意气风发的青年将领变得沉郁寡言,身上总是笼罩着一股杀伐之气,与之亲近的同僚也越来越少,很多人对这个有着战神名号的武将避之不及。
但是除了魏书明,是唯一还留在他身边的人。
孙逸对魏书明还是信任的。
直到有一次,他在魏书明府上见到了那天早上的刺客。
他从未看清过刺客的脸,但是凡是和他交过手的人,对方的神态身影,他就绝不会忘记。
而且那人的左肩上带着同样的伤!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孙逸认出了他,就在魏书明的身边。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被最好的朋友背叛,落得这般的下场!
后来魏书明和孙逸反目,当朝两员大将关系彻底崩裂,变得水火不容。
之后不久,乌明国王室发生叛乱,新王夺位后登基,孙逸作为大岳使臣前往恭贺,他隐约感到这里有什么不对,但是两国仍然结下邻邦之谊。
回朝的途中孙逸再次遇刺,不偏不倚,刺客正是之前遇到的那个人!
孙逸几乎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与那人拼死相搏,结果他独自入局却进了对方的圈套,看架势魏书明压根就没想让他活着回安陵!
不知厮杀了多久,夕阳燃得天边一片血红,最后一下他的意识停留在了两个人一同掉下了五深崖。
和惜言一样,同样在颍川,同样的背叛。
孙逸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在一个很小的茅草屋里,他的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周围,但是下一刻,他看见了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捧着一个碗走了进来。
他身上数不清的伤口,但是那时候的他似乎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眼睛直直的看着进来的那个小身影,连呼吸都忘记。
那小身影见她醒了,似乎也跟很高兴,抬起脚哒哒哒的跑过来,小短腿还差点儿被绊倒,但是还一直小心翼翼的护着怀里的碗,一路跑到床边,由于太矮,头顶才比他此刻躺着的床高不了多少,要努力的踮起脚尖才能看清床上的他。
“你终于醒啦。”
他听见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
接下来她的话孙逸完全没有听清,他踉踉跄跄的爬起来,想伸手但是身上半分力气都没有,结果因为太着急一时失去平衡,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那小女孩也不怕他,虽然身形相差悬殊,但她上前就拉着他的胳膊想将他扶回床上躺着。
孙逸在原地一动不动,眼中已经噬满泪水,他伸出手想抱住小女孩,但是却不知为何不敢上前:
“濛濛,你回来了。”
“爹爹没有保护好你,你是不是生爹爹的气了呀?”
“爹爹带你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
濛濛是他的女儿,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现在应该已经三岁了。
就像眼前这个小女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