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轻的姑娘看起来年纪与她相仿，可能从小就被选中养到现在，就是在等今天这样一个机会。

她们被献出去，送到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身边，就像一把刀，一个武器，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些人的命运未免太可悲。

祁子业一眼看出她的心中所想：

“王妃宽心，这些姑娘的能力绝对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吃亏的只可能是高赫。”

她们今后的真实身份，就是辛慕安插在高赫身边的眼线和触手。

本来是去求人的，但是现在思怀只是默默地替高赫捏了一把冷汗：礼给你送过去了，有没有这个命消受就看他的造化了。

思怀转身弯腰朝她们几个郑重的行了一礼：

“今次就麻烦各位姐姐了，日后若是江湖有难，我定有求必应。”

这话在惜言心里也是重重一击，不知思怀自己是否确定这么说的分量，但之前从未见过他这般认真的对待过谁，说明他对韩柯是真的在乎吧。

后面的一切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韩柯这也不知应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两次落狱又两次因着思怀得以脱身，造化弄人，缘分对每一个人都是说不出的奇妙。

高赫的证明如意料之中的打消了皇上的大半儿疑虑，韩柯的命算是保下来的，但是她能平平安安的出来，后面还多亏了思怀没日没夜的在皇上耳边念叨。

也许皇上并不想承认，这一次，他又败给这个孩子了。

思怀的心意就算不是人尽皆知但是周围已经传的差不多了，而最开始的韩柯见思怀肯出面将自己带回府上只当他是一时兴起，要么就是又一个对韩府有仇的撒气到自己头上。

可这许久的时间相处下来，旁人看得明白的事情她更是心如明镜。

可她要怎样呢。

曾经她也是对他存着偏见，甚至最初的时候连话都不愿意和他多说，思怀要带她到处转转她就且跟着。

但是也不见他让自己当随身的丫鬟，而是处处护着自己，一点儿委屈都没受过。

凭他这直白的性子，若是想为了报复她，先将她捧起来再重重的摔下去，这样的事情怕是他没这个脑子也没这个耐心去做。

她确实从小便喜欢小动物，那时候韩府的风头正盛，她自小便见过家里太多的客人，不认识的叔叔爷爷，一堆人在一起讲着她听不懂的鬼话。

为什么是鬼话呢，她也不知道，只是每次有人来的时候，谈论的事情不是有人死了就是有人活了，而那些人的死活就掌握在韩铮的手里。

那时候她就对这些人深深的厌恶，而韩府后院的几位夫人同样的勾心斗角，每天都在互相说着对方的是非，毫无怜悯的编排着将要发生的事情。

她实在是太讨厌听这些了。

只有动物不会说话，只有动物不会再背后算计着同伴，只有动物，只要你喂它，它就一片真心的待你好。

所以几月前在牢中她见到思怀那样关切的抱着一只小奶狗的时候，才第一次注意到他。

后来思怀知道她喜欢，巴不得将月牙作亲生儿子对待，有事儿没事儿就带着月牙去看韩柯，刚开始她是每天都在期待的，可是到了后来，她也分不清自己期待的究竟是哪个。

说实话，她甚至觉得自己喜欢听思怀讲话，虽然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他又总是会给她安全感，很奇怪，明明是比自己小的人啊。

惜言自那日从韩府出来之后，就再没有见到过师傅，一起消失的还有蔡氏。倒是魏书明，有事儿没事儿就来找她，一老一少就像忘年交一样。

同样愿意找她的还有皇后，就连孙逸都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也很愿意和她亲近，那一阵的惜言一度觉得韩府一倒自己都跟着转运变成了香饽饽。

可这些人就没一个和她说的是正经事儿，东聊西聊的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一件事要分别说三遍给三个人。

总算是等辛慕闲了下来他们可以准备启程去东夷了。

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去查，至于蔡氏说的刺杀乌明使团的事情，满算还有半年时间，虽然原因还不清楚，但是知道了她的目的，到时候真要阻止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眼下这还算不得最重要的事情。

可能因为她等这一行等了太久了，路上似乎没花多少时间做停留，便一路进了东夷境内。

那一刻不知为什么，她脑中就想起了阿来闵。

当年的阿来闵因为憧憬南国风光才来了大岳，如今她进东夷，眼前的一切同样都是新鲜陌生的，是和之前的人生中完全不一样的景色，耳边是不熟悉的音调。

她会在这里遇见谁，会发现什么？

恐怕他们谁都没想到，不知是东夷实在太小，还是上天有心捉弄，他们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熟人，竟然是楚文崇。

而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和之前判若两人。

他老了很多。

他在这里费劲心思去寻找一切他能打听到的任何事情，只身一人。

而此时的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不再是君臣也不是师徒，他再见惜言也没有当初那般的针锋相对。

不知为何，惜言觉得眼前的人吃了很多的苦，她甚至觉得这样的他有点可怜：

“你身边的暗卫呢？”

楚文崇身边曾经养了一批绝不亚于宫中禁军的人，而他没有答话，只是平静地直视着她，欲言又止。

那一刻惜言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是唐庄主。

此时的她和楚文崇各怀有心事两不相干，再没什么好互相算计的，她只是觉得悲凉。

都说山外有山，可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那您一直惦记的事情可有了什么眉目？”

辛慕接问道，同时紧紧的握住惜言的手，不然他甚至觉得自己在这里还有点格格不入。

“没有。”

他说的简单又无力，但是惜言知道，当一个念头在人心里生根发芽，过了几月几年甚至几十年，这个人除了时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寻找。

甚至活着就是为了寻找。

她知道此时的楚文崇绝对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样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