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灵魂之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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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起来,给我围起来,反抗者就地格杀!”
三个人对望间的寂静没有维持多久,便被一阵脚步声和人声打破。
洛城的兵丁已到,更迅速把整间客栈都围起来。这里虽算不上是前线,可亦不算远,城卫兵一向不在少数,反应也是甚为快速。
月光下的客栈后园,只见一名身披盔甲的大汉带着数十人持强弩冲入,扫了一眼三人,见其没有反抗意图,让亲兵围起来后,喝问道:“尔等何人!?”
柳随云瞟了眼何尝没作声,这时侯还是何尝的名头比较好用,若何尝不在,他难免要费上一翻功夫,被拖住三数天。
何尝当然明白此理,因为他除了是江湖人之外,还有一个身份便是宁国的候爷,黄紫公候中的紫候,定国候!
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抛给那大汉,何尝温和笑道:“这位将军,江湖事而已,你留些人手给我便可以。”
本来像个山野村夫的老人,摸出玉佩后,整个人的气质马上出现变化,那怕身上的灰袍仍然皱皱折折,气势却像是俯视世间的王。
其实这也没说错,宁国境内,除去有限数人,他这位侯爷的确可以算是王。
虽无狂傲,虽温和谦恭,却偏偏让所有人都感受他就是王者,一言可决千人生死!
大概,这就是所谓上位者的气势。
披盔带甲的大汉,左手持着长枪,腰中刀与甲叶撞击而发出的叮叮声才刚停下,看到迎面飞来一块白玉佩,右手一抄接下来,随后脸色微微一变。
“原来是老候爷在此,下官李方见过候爷,公务在身,恕无大礼。”
何尝对李方不卑不亢的回答没什么不悦,反倒是微微点头,悍勇善战的宁国将卒从来不需要向谁卑躬屈膝。宁皇不喜多礼,对他来说,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再加上忠心二字便足够。
李方说完不等何尝说话,继续道:“老候爷在此,下官本不该多事,奈何出现人命,若就此离去,恐难交差。”
何尝微微点头:“理所当然由李将军处理,本候亮出身份不过是图一个方便,以及向将军借数十人调查些许小事。”
李方听到这话,心底不禁暗暗松一口气,他真怕何尝强行要求他离开,虽说他是洛城守将,但终究只是一名偏将,莫说何尝这位实权侯爷,那怕普通侯爷他也惹不起。
而且能够留下数十亲兵监视,自是再好不过,毕竟玉佩真的确是真,但他分不出持佩人的真假。
“能为老候爷效劳,是下官之幸。”
与何尝交谈数句,李方留下三十亲兵,五十官差,便带着人马清扫四周街道,以及带走了客栈老板等人。
孙胜的尸身与及柳随云等人,李方没有多问,微微点头便算是了,他虽是一名将军,但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既然是江湖事,影响不到平民百姓,影响不到边境重镇,他便睁只眼闭只眼了。
至于一位侯爷在此做什么,他管不着,最多就是派人快马传书边境线帅府,由卫边的左骠骑将军处理。
柳随云看到李方离开,一直戒备的心略略放下,走到孙胜尸身前细细查看起来。
与此同时,何尝亦带着萧七蹲下观察。
何尝在一旁看着柳随云把孙胜的身体翻转了两次,皱眉道:“尸身表面没有任何伤口。”
“以红影和孙胜的距离来看,要杀他只能是动用暗器,可尸身上连一点点痕迹都没有。”
柳随云对何尝的判断作出赞同,但这令他更是疑惑了,孙胜是李南音从黄河中救出的,或者说孙胜本就想帮助李南音,希望可以报老二,老三的仇。
李南音在黄河上那一刀看似凶狠,其实只有皮外伤,随后孙胜便跟着二人一起潜入洛城,为的便是拿下红衣女子。
可没想到如今孙胜死得莫名奇妙不说,连李南音竟也消失了,这一切便彷佛传说中的鬼在作祟,令人心悸。
何尝左想右想,说出了一句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孙胜难道有什么隐病?”
“不好说,但不太可能死于疾病。”
柳随云深吸一口气,否定了何尝的猜想,把在黄河上遇到红衣女子的事简略说了说,关于他和李南音追查九龙卷书一事是省去了,但他心底却隐隐觉得何尝恐怕亦是追查九龙卷书。
因为宁国之内,那位圣天子相信的人不多,何尝却绝对是其中一位,否则又怎么会让他拥有文武百官都没有的自由调兵权力。
九龙卷书被盗如此大的一件事,若说那位只派自己和李南音追查,柳随云宁愿相信李浪子成家立室。
“算了,何老爷子替我找人敛葬了孙胜,可以吗?目前还是先找到李浪子比较重要。”
捏了捏眉心,柳随云替孙胜重新盖上衣服,满脸茫然之色,他的江湖岁月很久,但从没遇过如此古怪之事。
二十多年的人生,从长安接下九龙卷书的任务,与那把刀沾上关系,一切都变得诡异。
例如除了有限的数人外,别人怎么知道他们是负责追查九龙卷书之人,而不是正在江湖奔走,负责诱敌的顾天武。
若不是因为九龙卷书,又为何离开长安后,怪事,奇事一件件接连不断。
这一切到底为何?
柳随云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捋一捋思绪,不然一个不小心,恐怕会阴沟翻船。
“当然,这就是老夫为什么让李将军留点人手的原因之一。”
柳随云点点头算是谢过,抬步便想往前走,何尝他是不相信的,巧合看戏?骗鬼去吧,这种烂招数他认识小娘子的时候,都不知道用过多少遍。只不过有些话说穿了,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所以得装糊涂时就装糊涂而已。
“你们忘了钱六。”
柳随云想往天字第一号房再细看的时候,一直默看默听的萧七忽然开口,满脸都是沉思之色。
钱六?
柳随云听到萧七的话,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刚才的事,却想不出什么怪异之处,不由奇道:“萧兄此话何来?”
柳随云虽虚长数岁,但也没有托大,他对萧七还是有不错的观感,若不是此刻之事,恐怕早拉着他去逛逛花楼,赏赏美人花。
“他的眼神不对。”
从孙胜的死开始,便一直都在思考的萧七悠悠道:“他的动作看起来异常慌乱,就连习武之人的四肢协调都失去了,在地上一滚一爬的。”
“可孙胜追不上他!”
萧七的话说到如此,柳随云如果还不明白,这二十多年就真的是活成狗了,白白沾污江南第一家的名声。
萧七点头:“对,孙胜由始至终都追不上他,老何说看人看眼,因为眼睛是灵魂,所以习惯久了,我往往都会先看一个人的眼睛。”
“所以?”
再次重新检查起孙胜的尸身,柳随云听到萧七停下来,不由好奇的抬头望向他,好奇他的想法。
当然,更好奇的是,他到底是何人,竟值得何尝这位候爷贴身保护,带着闯荡江湖,去走那万里之路。要知道当初立冠之后,被柳家赶出门走万里路,他的身旁谁都没有。
怎么看出来?
何尝的站位由始至终都若有若无的护着萧七,柳随云眼不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钱六的眼睛有点惊色,但却毫不慌乱。”萧七没有吊柳随云胃口,理了理思绪道:“钱六的动作很乱,但步伐却是乱中有序,眼中虽有惊色,却无惧意。”
柳随云停下手,眯着眼想了想,轻笑一声:“呵...没想到我柳三也有阴沟翻船的一天,若不是萧兄提醒,恐怕还真被贪钱鬼矇混过去了。”
是的,柳随云想起来了。
钱六的轻功不高,黄河七鬼闻名在水性,轻功从来都不高,但偏偏这样的轻功却能在小半刻钟内消失在长街。
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钱六根本没有跑远,而是转入了秘道或是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让他追到墙上的时候,便失去了踪迹。
这两种可能,不管是那一种,都已经足够证明钱六有问题,很大的问题。
第一种则是早有预谋,否则秘道何来?要知道这是洛城,不是什么荒山野岭,要无声无息挖出一条秘道,凭黄河七鬼的能力绝无可能。
第二种则表明钱六很冷静,知道那里是视线死角,若真的恐惧,那绝对是慌不择路的飞奔,以他的轻功,再快亦快不过柳随云冲到制高点。
想通了一切,柳随云心头清明同时,亦震惊萧七的冷静和观察力,十六七岁已经如此慎密,不出意外,再给他两年时间,必然又是一尊极难缠的人。
自己十六七岁时在做什么?
还在泥泞中挣扎着前进,还在人心中惶惶不安。
柳随云心头轻叹一口气。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想通了一切,柳随云没有去追钱六,时机已经失去,再追也毫无用处,但孙胜却要再次检查检查了,说不得能从中找出一些脉络。
只要能找到些许线索,那么迷底便又接近一步,柳随云相信那位红衣女子绝对与九龙卷书有关,只要能揭开迷底,书自然便会出现。
李南音?
那位浪子精明得像鬼,没什么好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