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盈劝说不动,谢谣没意愿对话。
李南音只能叹一口气,任由她们不远不近的吊着。
反正这种时候除非谢谣不要命,不然绝不敢动手。敢不要命的白盈,手底下功夫顶多只入二流,李南音绑起双手,她也赢不了。
何况李南音绝不会做这种蠢事。
“李南音要去都护府,各位若想便跟来吧。”
李南音与萧七对望一眼,再次转身对吊在自己后方的江湖人高声道。
你们不就是想看戏,想知道李南音在那里落脚吗?
告诉你们又如何。
“李南音忠告各位同道一句,若不想死就别去大沙漠。”
莫孤烟已经不在绿洲,没有固定的位置,没有红楼绑住她那个疯婆娘,想在沙漠中与她撕杀?
简直是笑话。
李南音对那些被贪婪矇住双眼的人,只能给一个忠告。结果如何,便不是他能管的事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七日后,万佛殿。”
谢谣本来的确是打算就这样跟着李南音,跟到离开敦煌再动手,她虽然是杀手,可不笨。
敦煌都护府不是想进便能进的地方,李南音的轻功太高了,谢谣怕会追丢,只能开口。
“谢姑娘觉得李南音一定会答应?”
“嗯。”说了六个字后的谢谣,瞬间又变得惜字如金。
“你是自己还是三人一起?”
“谢谣就是丁南丁北,丁南丁北就是谢谣。”
谢谣停下脚步,盯着李南音良久,又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南音听到这句漠然的话,没什么太特别的反应,这本就是正常的事。
黄泉剑从来都是三个人,吃喝睡,永远都是三个人。
“那等谢姑娘追我再说。”
李南音说罢,也不管停在原地的四人,转过身便往已经出现轮廓的都护府走去。
奶奶个祖先,三对一还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我李南音是脑袋被门板夹过,还是被驴子踢过?
有本事,追到我再说,不然就在这里动手。
至于刚才说你划下道,我便接着?
江湖可是人吃人的世界,名震江湖的李浪子能活这么久,会一句谎言也不曾说,一次悔言都没有过?
“没事?”
步过被数名悍卒守住的都护府大门,李南音望向负着双手,跟着一名悍卒前行的萧七。
“能有什么事?”
一身风尘的萧七,左嘴角斜勾而起,笑容一如往昔般邪魅。
“李浪子被谢谣吓傻了?”
“哈...看来是了。”
李南音自嘲的摸摸鼻子,看来自己真是被谢谣弄糊涂了。
都护府便不能进了?
此时城内一片肃杀,便不能进?
不可能的。
除非进入战时,否则还是有不少人可以进入,而这样的人身份不需要太高,敦煌城的世家之人便可以做到。
没有江南宅院般奢华,只有十步一哨的都护府很简陋,简陋得前院只有两排营房,一个宽大的演武场。
这里不是城主府,没必要弄太过花哨的东西,坐镇敦煌的安北将军也不太喜欢花哨。
“赵言,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萧七两人跟着那门衞前进不久,连演武场三分之一都没走过,一位国字脸,双眉浓重,额下有少许须根的中年人全身挂甲,带着数十人迎头而来。
史明诚。
萧七在画册中看过这位凉州出身的虎将,因此一眼便认出来。
“嗯...?”
那门衞尚未开口,史明诚便看到萧七做了两个手势,疑惑的嗯了一声,开口道:“阁下何人?”
“史将军,如今天下安宁,你所往何事?”
萧七没有回答史明诚的话,反倒问起他要往那里去,又为了什么?
“启智留下,其余人等先行前往江家。”
史明诚皱了皱眉,挥手让身后众人先离开,自己则是转身而回。
他身旁那位一身儒服,腰间挂着一把长剑的中年人闻言,对萧七与李南音微微一笑道:“两位,请。”
“刑捕司派人来此,所为何事?”
走到演武场中央,史明诚皱着眉头开口,原来萧七刚才打出的正是刑捕司暗语。
“史将军请看。”
萧七从怀中摸出两枚铜钱递给史明诚,便笑等回覆。
铜钱看起来很普通,与民间流动的钱币没什么两样,但知道的人却还是能从细微处分辨出来。
而萧七递出的两枚铜钱,在清宁二年的宁字,一枚在心字左方的一点多了一小点,一杖缺少了心字右方的一点,若不细看很难会发现异样。
史明诚接过铜钱下一翻,揣摩了一会,便递回给萧七。
宁国刑捕司分内外两司,外司由司狱司马初掌管,负责捉拿犯人等大小事。
内司则直达深宫,负责细作,暗杀敌国将领,监察朝廷重臣之事。
那两枚铜钱,正是刑捕司内司的令牌。
验证了身份,史明诚便直接道:“吐蕃有异动?”
一场战争的胜负,料敌先机是很重要的事,虽说江家被灭满门,可如果吐蕃出现异动,他便得先放下了。
而会这么问,是史明诚想不到第二个理由,让刑捕司内司的人来找自己。
“我的职责不在军情。”萧七摇了摇头。
“喔?那所为何来?若没有紧要事,恕史某不奉陪。”
史明诚一点也没管不停对自身打眼色的幕僚,知道萧七不是冒死探敌的细作,脸色立马冷下来。
一般朝廷大臣或许会怕刑捕内司,但史明诚不怕,他虽然是雍凉一党,可对宁国同样忠心耿耿,没做过任何卖国之事。
如果是那些刺探敌情的细作,史明诚能给出十二分敬意,可若是监察世家,朝廷大臣的无聊人,他没赶人就已经算好了。
“史将军,我刚从沙漠回来。”
萧七对史明诚的冷面笑了笑,没多少在乎,这位永远在战阵最前方的将军,性格某程度来说,的确相当恶劣。
但对宁国的忠心,对百姓,对属下却是相当好,就是手段有点激进。
“沙漠?那位沙漠女王出事了?”
别人还要忌讳的话,在史明诚口中说来极其顺畅。最近敦煌城出现的江湖人为何而来,他早就探听清楚,更与都护府一众幕僚商议过。
史明诚不觉得江湖的乌合之众能挑战莫孤烟,中原人不知道沙漠的可怕,但他镇守敦煌这么多年,能不知道?
他连结果都不用等,便可以如未卜先知的神仙,批他们一个去多少死多少的命运。
萧七看到李南音点头,收起笑容道:“我接到皇命正在追查一件事,敦煌城的江湖人和江家之事,我怀疑有所关联,所以前来请史将军帮忙。”
一如初见时,史明诚不断试探身份一样,萧七也一直在试探,直到李南音观察不出什么异样,才说出真正目的。
萧七要追查什么,史明诚一听便猜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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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最近已经传开,传开到不止他们这些身居高位之人知道,连江湖都开始有风声了。
“江家?”
“史将军,我们边走边说如何?”
“好,走,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敦煌闹事。”
作为敦煌名门望族,大女儿嫁给了史明诚,两个儿子又没有欺男霸女的恶行,江家忽然被灭满门,敦煌之人都是叹息不已。
特别是受过大小公子恩惠的人,更是难免怨叹一句好人不长命。
七零八落趴伏着尸体的大宅院内,史明诚双眼满布怒火,但最后也只能把刀狠狠砍在墙。
萧七道:“凶手的刀很快。”
把整座宅院都走了一个遍,萧七才与李南音走回前院,停在史明诚身旁。
李南音道:“史将军,现场可有人移动过物件,人数都点齐了吗?”
史明诚压抑住愤然道:“人数点齐了,四十三口,一位不少。至于现场,我得知后已立马派大军封锁住。”
“李浪子怎么看?”
“凶手最少有两人,其中一位惯用左手。”
李南音把玩着捡来的断刀与风铃,不断思索着江湖有什么人惯用左手,至于信不信萧七说的不是风铃刀,便不得而知了。
“左手?”
“嗯,史将军仔细观察死者的伤口,他们全是咽喉被割开,这是因为咽喉一但被割,人便不可能发出惨叫。”
“这我知道,说重点,让我把那家伙扒出来,让他尝尝军中刑。”
史明诚此刻看着虽平静,但语气间的怒火如果化作实质,恐怕能被整座江家大宅烧出冲天烈焰。
“伤口有一些左方较深,有一些右方较深,史将军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史明诚也是满手鲜血的人,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发力点不一样。
大部分人都是右手正持武器,所以从左往右是定理,就算是从背后偷袭也一样,除非凶手是反手持武器。
萧七道:“如果对方使用正反手混乱我们视线呢?”
“这亦是一个可能,但你注意到了吗?这大宅院左右廊道距离极远,可两条路都最少死了七人,而且所有人都是空手。”
李南音也考虑过正反手持武,但随后便推翻,因为廊道间的距离太远了。
远得对方只有一人,那便只能是左进右出,或者是右进左出,但江家的人这都反应不过来,空手去对付敌人?
不可能。
既然没有这种可能性,那便只有一种解释,那十四人前后死亡时间很短暂,短暂得让他们反应不了。
而两人已经是最少,实际李南音认为,最少有十人左右同时出手,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