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音远去密宗再回归的路没什么波折,那串活佛之光亦安然交回密宗手,完成了本以为波折重重的任务。
但他们来回花去的两月时光,西域十六国趁着那次地龙翻身不断派兵马试探玉门关,阳关,敦煌三地同时,江湖亦似乎进入了暴风期。
风云阁的接手,没有让边城一带安静下来,反倒是涌入更多江湖人聚集在荒凉的沙漠一带。
无数少侠,侠女骑着快马提着剑驰骋,为本来寂廖,苍凉的大地添不少欢声笑语。
天苍苍,地茫茫,野鬼道有烟狼。
“李浪子回来了?”
野草凄凄的峡谷入口前,谢谣带着丁南丁北,白盈三人站在黄沙中,目无表情地开口。
自从得知李南音去了密宗,谢谣便一直守在这里,她的直觉告诉她,在这里会等到想等到的人。
从密宗回返中原有两条路,一条是穿越黄沙大漠直达玉门关,但那条路耗时极长,绝不是理想之路。
另一条则是经苍狼峡谷转入敦煌城一带,这条路是宁国防守吐蕃的重要道路,而且时间更能省下一半,李南音没道理不走这条路。
谢谣在这里吃了十天九夜的风沙,吃的白盈怀疑李南音不是走这条路的时候,终于还是等到了他。
“这可是难得的汗血宝马啊,谢姑娘。”满身风沙的李南音摘下帷帽,一脸无奈地看着倒在地的烈马。
你封住了峡谷入口,老子还能纵马奔驰吗?何必非得杀一匹好马。
李南音摇了摇头,叹气道:“谢姑娘非要一战?”
谢谣右手搭在剑柄,眼睛不停打量李南音四人,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她失算了。
离园的情报中,只有萧七与李南音二人,并没有提及莫孤烟与莫怜儿。
谢谣不认识莫怜儿,可却能猜出一身红衣,眉目妩媚的女子是谁。
大漠红衣,莫孤烟。
“白姑娘,李南音不是要你放弃报仇,但白家真非我屠灭,不管你信不信也好,还望你别再来了。”李南音见谢谣没有回话之意,望向仍然一身麻衣孝服的女子,轻声而温柔。
这女子已是够可怜了,李南音实在不愿再伤害她,更不愿告诉她凶手该是顾天武。
说了,她相不相信都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反倒是不说,顾天武绝不介意多一位女子为自己添一些小麻烦。
“哼!”
每每看到李南音便想起那一夜的麻衣女子,只是冷哼一声。但她知道自己杀不了他,更没有人真心帮助她。
谢谣已算是她最后的稻草。
以往总觉得江湖美好,人心美好的女子在这半年的奔波间,可算是见尽了人心险恶。
那些说替她出头的少侠图她身子,世家大族图白家的剑谱,就连眼前的谢谣,也只是为了离园的面子。
白家满门的仇?
谁在乎?
都没有人在乎。
连白盈娘亲的外家都劝说她算了,他们怕惹怒了李南音,怕惹来同样的灭门之祸。
至于死去的女儿?
嫁出去的女儿,早等同散落一地的水,最重要还是自家安危。
李南音轻叹一口气便不再管白盈,他也没办法,总不能真的把大好头颅双手奉吧?
莫说白家之事非他所为,就算是,李南音也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他杀的人何曾少了?
江湖还算好些,在九龙卷书这事之前,李南音下手都留有点情份,极少痛下杀手。
但尚未踏入江湖前的军中岁月,每个月都总有人死在他手,只差在多或少。
一个人得要有多少条命才会奉自己的头颅?
不知道。
李南音只肯定自己不会做这种傻事,他只有一条命。
“谢姑娘决心要战?”眼看谢谣仍然手按剑柄,李南音笑问道。
这很平常的笑容,此刻在其他人眼中极是挑衅,只不过笑的人没感觉,该是被他挑衅的对象也没感觉。
“战。”谢谣往前踏出两步,目光空空洞洞。
“你会死。”李南音握住吊在腰间的横刀,同样踏出两步,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接近到十步之内。
“谢谣不会后退。”
那张被一道粗犷伤痕分开两半的美丽脸孔,没有半点犹豫,半点害怕,彷佛就像对李南音说:“来,我们吃一餐酒。”
他们两人此刻还真是要吃一餐酒,就是不知道谁请谁,被请的人又愿不愿喝,又或者两人都喝一口?
李南音这种嗜酒如命,腰间随时得挂着两个酒葫芦的浪子,还得要想愿不愿被请,愿不愿喝?
世间有很多酒,但其中有些的确是李南音不愿被请,不愿喝,甚至乎连请别人喝都不太愿意。
眼下他与谢谣即将决定谁请,谁喝的酒就是他不想喝,也不太想请别人喝的酒。
佳人化红粉,好汉作白骨,阎王殿前会,忘川河前别的酒,谁爱喝,谁喝。
随着谢谣的话,丁南丁北的剑猛然出鞘,那是两把长三尺三,闪着秋水寒光的剑,杀人无数的剑。
丁南的剑,萧七的刀。
与丁南相比,丁北的剑却在拔出的瞬间,归鞘了!
他的剑怎会归鞘?
难道他背叛了谢谣,等的就是这一天?
丁北没有背叛谢谣,他与丁南是双生子,从离园的杀手营出来便一直跟着谢谣,被磨灭了人性的他,不知道什么是背叛,只知道听令而行。
他的剑会归鞘,是遇了一只手,一只有点粗糙,带着许多老茧的手。
谁的手?
谁的手会是红袖?
莫孤烟!
精通拳脚的女子在沙漠十年,能保持住双腿嫩滑已是极限,那双不知打坏了多少木椿的手,当然是粗糙而满布茧子。
他离莫孤烟太近了,近得只有十步,十步距离内的莫孤烟只需要一个纵身,便能到他的面前。
所以丁北拔剑前已纵身的莫孤烟,在他的剑只出到一半,左掌已封在剑柄,让那把剑只能退回去,完全退回剑鞘。
丁北是一位剑客,虽然他是一个活死人,但仍然是剑客。
剑客的剑出不了鞘,该如何?
很简单,没有剑就用手,用头,用任何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去攻击对手。
谁规定剑客只能用剑?
没有。
剑退入剑鞘的刹那,丁北就放弃了拔剑,他全身都是武器,用剑只是剑杀人杀的快。
木无表情的握住莫孤烟拍在剑柄的手,丁北没有任何犹豫便是一个头锤同时,右脚已快速踢起。
面对丁北的头锤与脚,莫孤烟嘴角微弯,眼睛像一轮弯弯新月,笑得妩媚动人,配合若隐若现的柔软之处,真的能令大部分男子产生冲动。
可惜的是,丁北身体属于男人,心却只是一个杀手。
杀手没有男女之别,没有老幼之别,唯一有分别的就是活人与死人。
媚术对丁北没有作用。
莫孤烟本来就没想过媚术会成功,只是试一试没有损失,没损失的事,她当然得试。
右脚与丁北右脚对撞,莫孤烟右手成掌拦在两人中间,这点距离,这点时间不足让她发力拍出。
但可以让她完成另一件事,挣脱丁北的控制,再送他一轮快攻。
面对丁北这些活死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快,再一点一点累积伤势,直到拖跨。
急不得半分,怕不得半分。
急了,怕了,结果很可能是你杀了他,他也杀了你,然后一起喝一杯没人愿喝的酒。
右掌抵在丁北额,莫孤烟突然便出现在半空,正做出一个前空翻的动作,突然得彷佛本来便是如此。
李南音的瞬变,在她手的威力显得更为惊人。
没有任何时间便发生的变化,让丁北双眼产生了一丝茫然,彷佛在问这是怎么做到的,怎会一点过程都没有。
丁北的茫然消失得很快,但再快也足够莫孤烟挣脱出左手,那瞬间的旋转太快了,快得到他根本来不及再度发力,便被挣脱开去。
“真难缠。”莫孤烟轻嗔了一声,双脚才刚沾地便又快速扑。
丁北的反应太快了,快得莫孤烟的左手才收回,整个人已往前滚出,让她原本下拍的右手拍了一个空。
莫孤烟的话,丁北没有回应。
除了谢谣,丁北不会对任何人说话,那怕丁南也不例外,何况此时的他很危险,危险得随时丧命。
因为丁北还没站起,一双白滑修长的腿便不停闪现,而他只能在沙面狼狈闪避,或试图把那双腿的主人也拉下。
但身为那双腿的主人,莫孤烟不可能给丁北这样的机会,除非他不要命。
丁北要命吗?
不要!
一个活死人又怎会要命,怕去喝那一杯黄泉酒。
喝了,对他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不用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所以丁北站起来了,靠自己站了起来。
因为李南音与萧七都不可能让谢谣与丁南来救他,更何况他们二人外,莫怜儿倒提一双短剑笑眯眯的在押阵。
白盈?
战斗一开始,她便倒下了,倒在莫怜儿的手下,她的武功太差了,差得连莫怜儿三招都走不出,便被打晕在地。
丁北虽然站起了,但他却为此付出了不轻的代价。
二十四式剑腿,莫孤烟用了十六式,踢中了九式,其中如斧下斩的斩柴式更直接踢碎了丁北左小臂,让他左手失去了作用。
“丁北?不错。”
莫孤烟看着依然木无表情的丁北,轻笑一声道。
她不急。
莫说如今丁北的佩剑已失,左手被废,就算丁北一点事都没有,莫孤烟也不会急,她一直都是耐性很好的人。
而且她想喝的是交杯酒,不是黄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