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截古怪又扭曲的人脚应该是被缝到这狗的断肢上的。撇开这一条腿,这狗的其他部分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普普通通的中华田园犬,体型还有些羸弱。
舒清纵使要比李敏见过更多世面,也相对冷静的多,但这老妇拿着那怪狗乍一怼到她跟前,舒清也是忍不住恶心地撇开了眼神。
狗似乎是饿了许久,呼呼地喘着气,哈喇子都滴到了舒清的身上。
舒清想躲开,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她只能转动眼珠子,看向狗背后的老妇人。
老妇人佝偻着背,身上斜挎着个几乎已经被时代给淘汰废弃了的磁带录音机,录音机上穿着两根背带,录音机里的磁带不停转动,爵士乐绵绵不绝。
灯光落在老妇人的脸上,一半陷入阴影,一半皱纹密布。她的一双瞳孔十分混沌,不知是被哪种恶魔给附身了。
老妇人调试着录音机的音量,枯瘦的手顺时针旋转按钮,舒清忽然就不受自我控制地举起了手,凑到那条怪狗的口鼻之下。
眼见那狗张开嘴巴,露出尖牙,舒清咬紧牙关,使出全部意念想要收回手臂,忽然,毛衣上出现了许多用丝线勒紧的痕迹。
丝线穿越毛衣,直接切割开毛衣之下光洁的皮肤。
舒清越用力想要挣脱,丝线勒得越紧,血液从这一道道被丝线破开的口子上喷洒而出。
有了鲜血的浸染,那些透明的丝线显露出正形,源头竟都聚集在老妇人当腰包背着的录音机上。
随着老妇顺时针转动音量旋钮,丝线越缠越紧、数量也越来越多。
音乐传播所及之处,即是丝线所及之处。
老妇人将那只怪狗放到舒清的手臂上,又用丝线缠绕出一张垫子,以防小狗滑落。
舒清感觉到那只属于人类的脚掌正踩着她的手臂,胃里一阵翻滚。她尽量不让眼角余光碰到小狗的那条腿。
老妇人从地上捡起纪冰冰的头颅,将它拎到舒清的面前。
那颗脑袋的眼睛还惊恐万分地长着,正如牧骏的推理,凶手应该是在被害者生前砍下了她的脑袋。
老妇笑着拍拍舒清的脸:“别挣扎啦,你知道这小姑娘怎么死的吗?”
舒清紧抿着唇不说话。底楼大堂里就播放着这爵士乐,想来也已经布满了这快入利刃一般的丝线。但凡有人闯进去,就会掉进这丝线陷阱之中,然后......
她面色苍白,不想再往下联想。
老妇不以为意地继续道:“我们正在绘制多么高雅的艺术,这孩子偏偏要跑下来打扰我们的作画,那也就没办法了。”
那狗离舒清近,被喷了一脑袋的鲜血,它似乎兴奋起来,“汪汪”直叫。
狗头伸到舒清的手边,舔了口舒清手臂上被丝线割开的伤口,正当舒清以为自己的手臂要保不住了的时候,那小狗却转开了头,冲着那一地的碎尸“唔唔”地叫了几声,一脸比起吃舒清的肉,更想吃地上的尸块的样子。
老妇人把小狗放下,走到舒清面前,脸突然凑近,鼻子耸动,像是某种兽类,拿起舒清的两条手臂仔细嗅了一番。
“你身上这擦的什么?”
舒清抿着嘴不说话,不过她也无法动弹,老妇人直接搜了舒清的身,从舒清的腰包里找出了一支药膏。
老妇人道:“原来你还是驱魔师?驱魔灵力如此之弱,还能当驱魔师?哈哈哈哈哈人类,真是太好笑了!”
这药膏是专治外伤的特效药,驱魔师基本人手一支。
舒清的手臂刚在和“崔强”的战斗中就脱臼了,她自行接上后又抹了这药膏,才缓解了疼痛,让她能继续战斗。
老妇人咯咯笑起来:“怪不得我的乖宝贝不想吃。驱魔师的肉有毒,是不能吃。宝贝真聪明。”
她将地上狼吞虎咽的小狗抱起来,亲了口:“宝宝是想吃烤肉还是水煮肉?婆婆给你做。”
小狗也不知有没有听懂老妇人的话,朝着舒清“汪汪”地叫唤,而后又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呜呜”地打着颤往老妇人的怀里钻。老妇人也顺着小狗的目光看过来。
舒清敏锐地察觉到老妇人和狗看的不是她。
她的身后有什么东西靠近了。
紧接着,一只手从背后伸到她的面前。她的口鼻被一块沾着浓郁香气的帕子给捂得死死的。
没过几秒,舒清就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听到老妇人说:
“主人,夜宵已经准备好了。”
*****
寄生形恶魔从附身至第一次接触的人类身上到能够顺利操纵该具活人身体,这当中还需要一段技能冷却时间。
牧骏待机了好一会儿,才总算能够自己睁开眼睛了。
他发觉自己,哦不,是李敏正处于一个黑暗的封闭空间里。没有灯光,也没有窗,空气中弥漫着地下室的发霉异味,交杂着血腥气、石灰味和刺鼻的油漆味。
牧骏立马想到了李敏和纪冰冰在崔强那间旅店初见冒牌徐寻时,他将一个行李箱交给崔强。那个行李箱上也有石灰痕迹,看来它本来成也是放在这个地方。
而根据崔强的记忆碎片中,崔强十分惧怕一口井,井里会爬上来源源不断的骷髅,两者联系在一起,恐怕李敏现在所在之处就是凶杀现场,而那个行李箱里头装着的很可能就是尸体。
也幸好现在他暂时夺得了李敏身体的使用权。
脚步声和车轮在地上滑动的声音从远及近。
“啪嗒——”
天花板上挂着的灯亮了,电流接通,发出“滋滋”的响声。
在时明时暗的光线中,牧骏看清了房间的轮廓:地下室,还未建造完毕,地上散落着石灰粉,在地板上留下了许多灰脚印。前方有走廊,微风就是走廊里飘过来的。
和他想象的九不离十。
他绝对想不到的是,天花板下约半米处有一横杆,当中系了条绳子,绑着一个人。
那人被绳子故意摆出一个仰头的姿势,双手扣在后头,腿上穿了条鱼尾巴,宛如一个“S”型。
灯光照在她的脸上。
那人正是毁了容的舒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