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笙说完,王守余却双目圆睁,大喝一声:“拦住她,别让她去!”
“哦?”
莫小笙带着醉意的眼神缓缓流转,落到了王守余布满惊恐的脸上,缓缓飘出一句话来:“王老板为什么要拦我,我是要救你啊。”
一旁的下人也急切地解释道:“王老板,我在这里帮你止血。这大晚上的不好找人,莫老板人脉广,还是让她去请大夫吧。”
王守余浑身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恐惧,他另外一只手缓缓指着莫小笙:“是她,是她伤了我!”
此刻,伴随着惊呼,守在竹楼之外的王家下人也都渐渐围了过来,见到王守余这副狰狞的样子,一时惊惧万分,都冲上前来:“老爷,老爷你怎么了?”
莫小笙缓缓挑眉道:“王老板,这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王守余怒道:“大家都看在眼里,这瓷片是你手中茶杯的碎片,除了你还有谁?”
莫小笙偏头笑道:“笑话,如果是我茶杯的碎片便是我做的话,岂非太草率了。王老板,你忘了?刚刚我的杯子不小心摔碎了,是你没站稳,这才栽倒在了这块碎瓷片上。”
听完这句话,周围人十分默契地咽了口唾沫。
当真有这么巧吗?
莫小笙不以为意,继续道:“不然我和王老板非敌非仇,如果王老板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我又为何要如此狠毒呢?”
话音甫落,刚刚还要脱口而出一句“你放屁”的王守余,突然一怔。
若要让莫小笙承认是她刺伤的自己,那自己莫不是要承认刚刚想要轻薄于她?
现在家中的下人都在,若要传到夫人那里……
他打了个冷战。
莫小笙兴致盎然地看着他的变化,不急不缓地靠在一旁的廊柱上,等待他的回答。
“罢了……”
这句话从王守余嘴里飘出来的时候,周围人都惊诧万分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罢了是什么意思?
“是我喝酒喝上了头,不小心栽倒在碎瓷片上。”王守余慢慢地说道,好像一声沉重的叹息:“与莫老板无关。”
下人们都默契地沉默了一阵,突然其中一个跪倒在地,悲恸道:“老爷,倘若真的是她伤了你,我们王家也不会怕他,一定会给您报仇……”
“我都说了,与莫老板无关!”王守余大怒,一脚将那多嘴的下人踢翻在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我找大夫,要看我死在这里你们才满意吗?”
“是,是,是……”滚倒在一侧的下人慌忙站起身,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既然不需要我去找大夫了,那我也就不在这里久留了。王老板,好好休养,我就先告辞了。”
莫小笙身姿英挺,一展袍子,像男子一般作了个揖,便十分潇洒地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眼见着莫小笙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王守余低头看着掌中的鲜血,目眦欲裂,却又不能发泄,看着周围跪倒一片的下人,怒喝道:“还不都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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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迷蒙,已是三更了。
竹楼外的空气冷丝丝的,让莫小笙的酒意一下子清醒了大半,她回忆起刚刚自己的举止,突然就有些懊悔。
刚刚真是太冲动了。
虽说王守余做事轻浮,但也有喝醉了酒的关系,脑子迷迷糊糊的。结果自己一个条件反射,没控制力道,竟当真把他的手刺了个洞穿。
她扶了扶自己有些昏沉的脑袋,唉,这种遇事冲动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呢?
夜色深深,莫小笙独自穿梭在漆黑一片的石林之中,手掌拍着两颊醒酒。
这片石林位于竹楼之外,占地极广。为了迎合“天然去雕饰”的雅意,故意将道路崎岖不定,就像个迷宫一般。因为是深夜,这里少有人至,十分安静诡异。
莫小笙就像一直穿梭在丛林深处的野猫,无声无息地走着。
黑暗有时代表未知,但有时也给人安全感。每当置于这种死寂的黑暗之时,她总会处于一个非常奇妙的状态。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忘却身边的人、事、物,忘却风吹草动、沧海横流……也就是每当这时,那些记忆深处的画面,那个一直被遗忘的名字,才会一点一点地翻涌上来,将她缓缓吞没。
……
“莫柳!你在干什么?”
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几乎要将她刺穿,莫小笙睁开眼睛,只见自己正处在一间废弃的房屋之中,脚边横七竖八都是尸体。
顺着声音,她抬起头来,只见一只狰狞的大手迎面扑来,直接打在她的脸上。那手掌的力道极大,将他一下子掀翻在地。而后,莫小笙头皮一麻,有人从身后死死地抓住了她的头发。
“你刚刚藏了什么?”
可能是在梦中,莫小笙感觉自己的动作语言好像都不受自己控制,但是感觉都无比真实。她只察觉到头皮的刺痛之中,自己缓缓攒出一个死皮赖脸的笑来:“老大,别揪,疼~”
“少废话,刚刚往怀里藏了什么,拿出来。”
“没什么,当真没什么。”莫小笙一只手抚着头皮,忙道:“我就是来看看这些人手里有没有没搜罗干净的,找到了也好给您送过去。”
“糊弄谁呢?这些人都从里朝外查遍了,哪里会有什么遗漏?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快拿出来!”
莫小笙往后退几步,干脆眼一闭心一横,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块小小的银锭子来,生无可恋道:“老大,我招了。”
对面的人眼睛一亮,随后一手将银子从莫小笙手里夺过来,咒骂道:“就知道你小子平时贼眉鼠眼的不老实,他娘的跟你爹一样,是个手贱的种。”
纵使听到这样的话,莫小笙也不敢说一句话,只能带着笑半低着头。
“怎么不说话?不服气?”
那人又是一巴掌,莫小笙直接被打得栽倒在地上,跟一个鲜血淋漓的尸首倒在一块儿。她的头嗡嗡作响,满嘴都是血腥味儿。又是密集的几脚向她踢来,莫小笙努力把嘴里的血咽下去,抱了抱胸口,求饶道:“哎呦老大别打了,别打了,我服,不能再服了。”
那人倒也没有想拿她怎么样,听她这样说,收起了手脚,拍拍手道:“以后给我老实点儿。”说完后,便径直走了出去。
莫小笙揉着脑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等确定那人走远之后,她才慢悠悠地爬起来,对着屋子的一处角落小声道:“他走了,你还好吧。”
一阵十分急促的咳嗽声传来,好像已经忍耐了很久,莫小笙咬了咬牙,半走半爬的走到屋角的一个立柜旁,一下子将柜门拉开了。
柜子中,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正半躺在里面,他的面色苍白如纸,不停地剧烈咳嗽着,嘴角渗出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襟。
“喂,不是,你可别死啊。”莫小笙有些慌神,把那个男孩慢慢扶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来:“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丢的药?”
男孩的面容清俊冰冷,听到她的声音后慢慢抬起眼眸。又是一阵咳嗽袭来,男孩痛苦地闭上眼睛,慢慢点了点头。
“行,那你快吃药。”
莫小笙看到男孩肯定之后一阵狂喜,连忙从瓶子里取出一粒药来:“快吃快吃,我为了保住你这条小命,可是把之前偷藏的银子都献出去了呢。”
男孩慢慢把药吞入口中,莫小笙继续嘟哝:“整整一两银子呢,我看你们家也不像缺差钱的样子,到时候可得赔给我。”
男孩吃过了药,终于渐渐平复下来,他看着莫小笙浑身狼狈的样子,慢慢道:“你没事吧。”
“别转移话题!”
莫小笙慢慢一把拍在柜门上:“必须得赔给我,不行,得十倍赔给我。十两银子,一两都不能少。”
见到前面这个鼻青脸肿、一身狼狈还嚷嚷着要银子的小子,男孩不禁有些好笑,问道:“你很喜欢钱吗?”
废话,问我喜不喜欢钱,这跟问一只狼喜不喜欢吃兔子有区别吗?
莫小笙嗤之以鼻地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男孩慢慢站起来,非常冷静地说出了一句无比欠揍恶臭的话。
“你这次帮了我,我答应你,会给你很多钱。”
“很多?”莫小笙眼前一亮:“很多是多少?”
某个从小挥金如土,没有什么金钱概念的人居然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只能硬着头皮道:“……就是很多。”
不知道这个小子这么有钱,莫小笙试探道:“一百两?”
“可以的”
莫小笙眼前一亮,变本加厉道:“二百两?”
“可以。”
“五百两?“
“……你得先把我救出去,咱们才能谈条件。”
“谈啊,为什么不谈?”莫小笙的兴趣是彻彻底底被勾起来了,她双手一抄,非常直白地说道:“条件就是,你先答应给我五百两银子,不然我就不救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