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平,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莫小笙说完,一旁的莬儿久久盯着姜平,突然瞳孔放大,挣扎着向后跑去。
“莬儿,你怎么了?”
古丽觉察出莬儿的不对劲,忙问道。
“娘……我认识他,是他……那天刺杀我们的黑衣人,就是他!”
古丽如遭雷劈,按住莬儿慌忙问道:“你说什么?你绝对是看错了,这是你爹,他怎么可能杀你?”
莬儿却踉跄着向后退去,止不住道:“就是他,就是他。”
“不可能!你闭嘴!”
一个响亮的耳光骤然响起,莫小笙几乎没有来得及反应,便看到了莬儿的脸颊上骤然出现的五指印。
古丽此时此刻那里还有在台上翩翩起舞的半分风情?她头发有些蓬乱,因为气愤微微喘着粗气,几乎疯了地一样扬起巴掌,又要向着莬儿扑过去。
莫小笙瞬间便恼了,当下撸胳膊挽袖子挡在了莬儿的面前。
肖白站起身来,一面抢在她面前将莬儿拉到身后,一面又将莫小笙往一旁塞了塞,道:“悠着点儿心,别又给伤着了。”
而后,他收起了刚刚那副无所事事的样子,面色冷厉道:“古丽,你冷静些,不要拿莬儿出气。十年了,姜平是什么样的人,你还没有认清吗?”
古丽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好像瞬间被肖白点醒了一般,终于回过头,与姜平对视而望。
“阿平……”
姜平的目光此刻却分外平和,看着她抛弃了十年的妻子,坦然道:“古丽。”
“真的是你吗?”
“……是你,亲自要来杀我们?”
回应她的是姜平一声沉重的叹息。
“古丽,我本来也不想……是我,身不由己……”
一行清泪顺着古丽的脸颊瞬间滑落,她缓了好些日子,才终于颤抖着双唇道“……为什么啊?”
可是,为什么啊?
“我回到铁衣卫之后,并未胆敢向长公主禀告我有妻儿这件事。铁衣卫有规定,凡是入铁衣卫者此生只要是生,便听从长公主调遣,不能有妻儿,不能有家人牵绊,否则,杀无赦。”
“我们铁衣卫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气味,作为我们联络的关键。长公主的人利用铁衣卫的密鸽给我送信,很顺利便找到了我,并要我回京都执行任务。”
“那日我离开,便知道再无可能回来,所以及早便断了自己的念想。见了长公主,便只说是在蛮族养伤,不敢说自己的所作所为,更不敢跟人提及我在蛮族有妻室的事情,长公主念在我多年无过的份上,饶了我一命,收留了我。”
姜平说这些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并没有直视古丽。
两个人沉默良久,仿佛都在思考。
他突然道:“本来我们可以两两相安的。”
“本来你可以安安心心地在蛮族生活一辈子,不管是继续开旅店也好,还是去青楼卖笑也罢,不管做什么,你都与我再无交集。但是你那日给我的信,险些被长公主发现,还有那些知道内情的人……都很麻烦。你险些害死我,你知道吗?”
姜平的眼睛中闪烁着阴翳的光,他久久注视着古丽,一字一顿道:“所以,你们必须得死。”
古丽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那日我们在蛮族荒原遇到的黑衣人,那些人对我们赶尽杀绝,下手极其狠辣,那其实就是你们,对不对?”
“对。”
“后来,我们好容易逃出出生天,在东阳城外孤苦无依时,追杀我们的那些人还是你们,对不对?”
“……是。”
“所以,我让莫老板放出我要在茶馆表演的消息,你其实并不是来看我的,你是,来杀我的。”
古丽的语调冷静地怕人,她那双好看的眼睛此刻就如同死水一般不起波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姜平再一次面露不忍地闭上眼睛:“本来是……但我听到你唱的那首歌,心生愧疚,并没有忍心动手。”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心生愧疚。”古丽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她看着姜平,突然就不知道从哪里飘来这样寒意逼人的心境来:“你现在必定后悔极了吧,倘若你亲自动手杀了我,也许就不会有后面这些麻烦了,你也许就不会被擒,成为阶下之囚了吧。”
“姜平,我真的是看错你了。你本不是我的良人,对自己的妻儿赶尽杀绝,可笑我之前还要这样护着你。”
“……古丽,连你也要杀我吗?”
“哼——”
古丽一声嗤笑,冰冷地吐出几个字:“如果可以,我真想送你上路。”
莫小笙眼见着时机成熟了,信手捡起一旁的刀,在姜平的脖子上比划了几下:“说吧,你想怎么死?”
姜平却十分平静地说:“你不会杀我,也杀不了我。倘若你杀了我,铁衣卫定然会倾巢而出,长公主在东阳的势力也必然会关注到你,你所辛苦经营的产业,都会毁于一旦。”
莫小笙看着姜平:“哦?”
姜平依然面带自信,他看着屋内的其他人,继续道:“在座的诸位,你们都不能杀我,我想,要不了多久这里便会被铁衣卫所包围,他们不受地方势力控制,只服从长公主的命令,我活着,是你们唯一的筹码。”
“我看,未必吧。”
肖白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两步走到了姜平面前,声音悠悠道:“你觉得就算我们想要杀你,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杀你吗?”
姜平带了些紧张,道:“你想怎么做?”
“铁衣卫统领姜平,私育儿女,欺上瞒下,本来就是应当处死的大罪。我们好心为你找到了你的妻儿,本想邀你与他们团聚,谁知你姜大统领资自知罪孽深重,心生愧疚,自刎谢罪。”
肖白将手掌的扇子一合,含笑问道:“姜统领,你觉得这个借口如何,可算漂亮?”
姜平的手心已经起了薄汗。
“对于你们铁衣卫而言,本就是应当剥皮抽筋的大罪,我这样还能给你留个全尸,姜统领,我肖白一向大度,这个恩情,就不让你来报了。”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你们怎么敢?”
“怎么敢?”
肖白笑弯了眼眸,仿佛觉得这是一件格外好笑的事情:“你大可看看我敢不敢。”
说罢,肖白手里提了长刀,扬手便要挥舞过去,而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颇为急促的脚步声。
“先生,少爷,外面有人来了!”
肖白眉头一皱:“是谁?”
“说是咱们西北商会的主事,性晏的。”
“晏铭,他来干什么?”
莫小笙瞬时间反应过来,给肖白使了个眼色,先走出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晏铭一身青衫,身披一件淡棕色的狐裘,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上去倒恍若一位冰雪美人。眼见莫小笙出来,他这才微微抬起了头。
而在他的身后,是两行手执长刀的黑衣精兵。
莫小笙好像丝毫没有看到那些面露凶狠之色的群兵,只是露出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上下打量了晏铭一眼,问道:“晏铭,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呀?怎么样,上回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我可挂念你呢!”
晏铭没有理会莫小笙莫名其妙的套近乎,只是平静地说出一句话来:“你不能杀姜平。”
莫小笙领会了晏铭的本意,随口问道:“为什么?又凭什么?”
“自然是有人要保他。”
“是吗?”
莫小笙气血翻涌,冷冷地看了一眼晏铭身后的官兵,道:“照这样看,你是来救人的?”
“对。”
晏铭突然走近两步,微微俯下身来。他的脸色仍旧带着淡淡的清冷之色,低声对着莫小笙道:“莫老板,我是来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