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阿诺是考虑我名声，“阿诺......”

“公主，你醒了。”

“嗯。”

阿诺越来越有男子气概，站在我面前，却总是透着拘谨。

“阿诺，陪我走走吧！”

“好。”

月朗星稀，我与阿诺一路无话，他依旧跟在我后面，继续当我的小跟班。

山野寂静，我越行越偏，直到一片旷野处，阿诺才出生，“公主，再走前面就没路了。”

阿诺终于出声了，我坐在地上，静静不言语。

阿诺把他的衣服披在我身上，也陪着我坐下。

“阿诺，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公主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未来嫂嫂的样子。”

“公主多虑了。”

阿诺低头闷笑，却无法阻止我如其来的忧伤。

“阿诺，我是不是真的很差？”

“公主，你很优秀，比草原上任何一名女子都要优秀。”

“怎么个优秀法？”

“嗯......”

就知道阿诺是唬我，“其实，我觉得我自己很差劲。”

“我虽然是草原上的公主，可是我什么都没有，阿爹阿娘虽然宠爱我，可是族内有危险时，他们还是把我推出去，族中的人虽然待我和蔼，可是却没有一人与我亲近，他们也只是可怜我而已，最重要的是，阿九与我相伴多年，我竟然在他走的那一刻，才知他的真实姓名，阿诺，你说，我可不可笑？”

尽管我一直在努力克制情绪，可最后，我还是崩溃了。

阿九的离去，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什么都没有。

阿诺听了我的诉说，没有像哄小朋友那样哄我。

我被阿诺抱在怀中，感受冰天雪地唯一的温度。

最后，我问阿诺，“阿诺，你也会离开我吗？”

“阿诺永远都是公主的阿诺，此生无悔。”

那时，尚且迟钝，不明阿诺此语，直到我懂了的时候，却又害怕这份情感。

原来，是我一直胆怯，一直自私的占有阿诺的情感。

我与阿诺在冰天雪地里坐了一夜，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都感冒了。

族里的人都说，我变了，变得更加懂事了，草原上最亮眼的明珠有了内敛的光。

阿爹阿娘对我也更好了，不管我提什么要求，都会满足我。

只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更孤寂了。

阿诺还是会带着我在草原上疯跑，时不时猎杀几头饿狼。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与阿诺在外面疯玩，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支战骑，他们残忍的杀害我的族人们。

我看见阿娘的尸体躺在不远处，而阿爹的身上也挂满了恐怖的伤口。

鲜血令我红了眼，我正要上前时，阿诺紧紧地拽住我，把我带进阿爹的帐篷中。

“放开我，放开我。”

无论我怎么反抗，怎么殴打阿诺，他都像根木桩一样，无动于衷。

知道阿爹进来后，一声“夕儿”，令我冷静下来了。

“阿娘呢？”

“夕儿，你听阿爹说。”

“不，我要阿娘。”

“夕儿。”阿爹喷出一大口鲜血，我着阿爹残败的身躯，始终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幕。

阿爹从怀中拿出一块带血的玉佩，那玉佩，正是我让阿诺丢弃的那块玉佩。

“阿爹。”

“夕儿，阿爹不行了，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拿着这块玉佩去西凉找到九王爷，安稳度日，不管怎么样，都要活下去。”

“我不去，我不去，我们一起去找九王爷不好吗？”

“阿爹不行了，让阿诺护送你，夕......”

“阿爹。”

我始终不愿承认眼前的事实，阿爹不会就这样走，我抱着阿爹的身体，求他快点醒来。

阿爹没有醒来，他的双眼被阿诺阖上，拿着那块带血的玉，一起厮杀。

在奋力的厮杀中，我的身上沾满了鲜血，曾经，我是最爱干净的姑娘，可是，此刻，我只希望衣服能够更脏些，那就证明我杀的人越多。

直到一支箭羽射进我的胸腔，我感觉不能呼吸时，才回过头去看阿诺。

阿诺的身上，也有血，也有伤。

意识混沌中，我听见了阿诺的一声大喊，“公主。”

阿诺，永别了。

我以为我会长眠，再也不会醒来，但我还是醒来了。

醒来后的我，不知身在何方，只有阿诺在我旁边。

阿诺昏迷在侧，意识不清，嘴里胡言乱语，我奋力站起，却又倒下。

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中，我终于拿到一根竹棍，支撑着我身体。

“阿诺，阿诺。”

阿诺的身体，烫得吓人，我害怕极了。

不管我怎么摇晃，阿诺就是不醒。

“阿诺，阿诺......”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绝望，比任何猛兽突袭还要可怕。

阿诺迟迟不肯醒来，在无人的地区，我拖着阿诺奋重前行。

多少次摔跤后又艰难的爬起，直到我脱力后，瘫坐在地上。

“水。”

阿诺的低喃声，令我心生喜悦。

我爬在阿诺的身边，泣不成声。

“水。”

阿诺一直嚷着水，此时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站起来，地上有雪，可我唯恐冻坏了阿诺的身子。

我随手拾到石块，石块尖锐，很快就划破了肌肤。

阿诺的体温渐渐下降，我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阿诺，你一定要醒来啊！”

这是我晕过去时，对阿诺说的最后一句话。

阿诺肯定听到了，所以他才会醒得这么快。

我看着被包扎完好的手腕，有着劫后重生的喜悦，那份喜悦，来自阿诺。

“公主，穿过这座山，一路朝北，再过两座山，就到西凉了。”

我与阿诺互相搀扶着，此刻，我不想成为阿诺的包袱。

“公主，你拿着信物，找到九王后，先改个名字，然后好好修养身子。”

“人心险恶，到了西凉，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阿诺将玉佩给了我，上面的血渍已经被清洗干净，我看着玉佩，鸳鸯图案中刻着“九”字。

“是阿九吗？”

“我不知。”阿诺苦笑着说。

“公主，阿诺只能陪你到这了，余下的路，公主要自己走了。”

我望着阿诺，不解其意。

直到他倒下，闭上眼眸的那一刻，我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阿诺.....“

我在阿诺身边守了许久，直到他身体渐渐僵硬。

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阿诺，比如那支战骑来自哪里？比如玉佩，还有阿爹阿娘......

阿诺再也不会回答我了，而我也不想再去寻找答案了。

我躺在阿诺的怀中，直至死亡的气息将我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