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青山顶。主帐内。
水千沫的呼吸略急促了些,她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一人低坐,一人站立。
广郅在用情势压人。
屠弋并不看广郅,只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那广郅却也不急,两个人对峙了一会,广郅冷笑了一声,将那白绢扔到屠弋面前的桌案上。
屠弋根本不碰那白绢,只笑道,“广郅兄,何必如此心急,你明白本宫的为人,凡事如果不说清楚,我必不会做。不如,你详细的告诉本宫你的打算,说不定本宫会比你想的更多助你一些。”
广郅眼中带着思索的寒光,他看着屠弋,半晌,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了!本宫所为,其实是对两国都有裨益的事,我也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他顿了顿,道,“其实,并非兄不想说,只是,此事涉及我们青国的一些隐秘。”
广郅又喝了一杯酒,这才,慢慢对屠弋说出来,原来,他们青国果然有人与大隐皇朝有勾连,这个勾连的人就是广基,广基暗中得了大隐财力物力的支持,获得了太子的地位。若是让他登上帝位,必然会与大隐更为亲厚。成为埋在大显境内的一枚暗桩。如果两国再开战,广基背后使诈,说不定大显就会发生后院起火的事情。
他广郅就是因为对大显诚心,才会被广基陷害到此境地。但是广郅再三保证,自己的父皇与大隐绝无瓜葛,与大显联盟也是一心一意,不想将此事说出,便是怕孝献帝疑心了整个青国,为国家带来灾难。
广基平素做事太过精细,防备更是滴水不漏,找不出什么纰漏和证据。自己一个被废的太子说出的话也怕无人相信,这才出此下策,希望屠弋能将此事写信告知孝献帝,只有自己的亲骨肉所说,孝献帝才会相信,青帝到那时也才会明白真相,将广基逐出青国。自己才能重回青国,做青国的太子。
水千沫听了这番言语,只觉得这广郅真是打着空手套白狼的算盘,其它的不说,单说两人的处境,两个人是被挟持到此的,随时都有性命的忧虑。而且这广郅要屠弋去揭发广基,根本毫无凭据,只是这么空口说白话。此件事怎么看都透着古怪,更担心屠弋若是按照他说的去做,只怕不止是他的祸事到了。
水千沫心头一转,这广郅好歹也曾是太子,怎会编出这么漏洞百出的故事,连自己这样的小女子都能听出问题,更可况是屠弋这样的皇子了!恐怕这人只是随便说说,根本不惧怕被戳穿。
广郅一心念着让屠弋写信,这信恐怕重要无比,而且只能是屠弋来写,只要屠弋不写,便无性命之忧,但只怕他也有手段让屠弋不得不写。想到手段,水千沫心里一栗,冷汗慢慢的滴下来,自己出现在这里,绝不会只是服侍倒酒这么简单,恐怕......
水千沫面色发白,她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簪子,默默的看向屠弋。却见屠弋只是慢慢的抿着酒,并不说话。
广郅道,“原因,兄已经说了,的确是一片好意。弋,就不要耽误时间了,写信吧!”
屠弋听了这话,微微一笑道,“广郅兄所言所虑全是为我大显,这一片情谊,本宫代父皇领受,亦深受感动。”广郅面无表情,等着他的下文。
屠弋放下酒杯道,“可是,弋认为,这信件三言两语总不能将事情说清楚,若是中间有什么误会,对大显和青国都不好。不若这样,你与本宫一同去面见我父皇,亲自说明此事,广郅兄亦可放心,本宫会亲自为你作保,父皇一定会相信的。”
广郅的目的是让屠弋亲笔写信,听到这里自然不同意,两个人都笑意盈盈,却在话里来回打着机锋。水千沫看着他们,只觉得心好像被什么握住了,跳的极为缓慢沉重,眼前的东西也都似随着呼吸被慢慢的拉长收缩。
......
“既然这样,不如让本宫好好想上一想,这信件到底该不该写。广郅兄与本宫多年未见,也正好借此机会多叙叙旧。”屠弋摇晃着头,眼中带一丝戏谑之意。
广郅漠然,突然将酒杯一摔,道“屠弋,不要再兜圈子了!今天,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
屠弋冷笑慢慢放下杯子,道“广郅兄,这样着急,连三五日都等不了,莫非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广郅面上一白,顿时说不出话来。
屠弋站起身,宽宽的袍袖一展,颇有气势的看着他道,“这样的信件,本宫永远也不会写。”
广郅哈哈大笑,眼睛通红,那神态说不出的疯狂,他大叫道,“来人。”帐篷的门被打开了,外面冲进来十几个持刀武士,几个人一齐将刀架在屠弋的脖子上,冰冷的刀锋闪着寒光反射在屠弋的脸上,带出一片霜雪的寒意,却都及不上他眼中的冰冷肃杀。
“说,你写不写?写不写?”众多武士齐声开口,向屠弋大喝道。众多中气十足的声音汇聚一起,震得人耳朵一疼,连帐篷都似被震得一抖。
屠弋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冷冷一笑,一字一句道,“不,写。本宫乃是大显皇子,永远不会做出不利大显之事。”说完,他挺直了脊背,任那刀锋划破了脖子上的皮肤。
那抹血红刺痛了眼睛,亦刺入了千沫的心,她默默的放下手中的金盘,呼吸已平稳下来,心也平静下来,看着屠弋,眼中一片清明。
几个武士对着屠弋膝盖猛踹,想要让他跪下,屠弋年纪小,却坚持不肯跪,最后被几个人强压在地上。
广郅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冷冷道,“动手!”
几个武士得了命令,一齐上前,屠弋被几人围着,拳打脚踢,却咬牙忍着不发一声。
水千沫面色大变,正要上前,二个武士走过来,抓住了她,并堵着她的嘴,不让她出声。水千沫拼命挣扎,身体却纹丝不动。看着屠弋在那里强撑,她的心一紧,眼泪,慢慢流下来,一滴一滴,很快便汇集如河。从这一刻起,她明白自己与屠弋,再无回头之路了。
打了半晌,广郅道,“停!”两个武士架着屠弋,把他架到广郅面前。屠弋已被打得满身是伤,一个武士还失手打到了他的脸,打得他嘴角破了,流下血丝。他含着笑问屠弋道,“怎样?”
屠弋居然也在微笑,淡淡道,“不过如此!”
广郅眼眸变得冰冷,道,“继续打,直到他同意为止。”武士闻言,立刻抽出备好的荆条,向屠弋打去,一时之间,荆条与皮肉碰撞的声音刺入千沫的耳中,激得她全身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