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弋看着水千沫笑道，“他们说的小路就在你当时要自尽的地方吧！听说，沿途他们都能看到你留下的信号。有一次过河后，找不到暗卫留下的标记，还是看到你留下的信号，才重新追上的。千沫，你到底怎么做的？”

千沫却反问道，“殿下，能告诉奴婢，是谁发现，这信号是奴婢留下的？”

屠弋看着水千沫，眼中阴翳的闪了一下，道，“白玉空。”

水千沫一愣，又是这个白玉空，他身为国子寺博士居然能参加这一次的行动，这本身就很奇怪，而且这人总是能轻松的看穿自己。

这个人。

不知为何，屠弋却面色有些深沉。而水千沫在沉思。

“其实，奴婢留下的就是一些小玩意，就是那天想带殿下去看的，现在这样说，殿下也不能明白，不如晚上一起去看吧！殿下一看便知。”

屠弋随便嗯了一声。水千沫并未发现异样，想了想道，“殿下，那个广郅．．．．．．”

“他死了。”屠弋简单的回答，并不解释。水千沫心里却是惊讶万分，这个广郅虽说该死，可是将他带回去，让孝献帝发落不是更好么！怎么会死呢？还死的如此之快。

屠弋看了一眼水千沫道，“大王也死了。”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唇边带着一抹残酷的笑，回想起昨晚，他亲自动手，斩下大王的十根手指，又命人一片一片的将手掌切下。将那哀哭不已的大王堵着嘴，砍下四肢，扔在草地里。不到两个时辰，听说大王的眼睛被被蚂蚁爬虫已经吃尽了，直到天明时，他才咽了气，着实死的痛苦极了。

对这个人的结局，水千沫倒是并不惊讶。他残害了多少女子，死了才是罪有应得。于是，水千沫郑重的跪下，道，“奴婢谢．．．．．．”话还未说完。

屠弋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猛的用力，将水千沫揽到自己面前，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他的身体散发着炙热的温度，让水千沫心里不由得一紧。屠弋看着她的脸，眼眸里弥散着危险的火焰，他已经很生气了。

“从刚才起，你就一直奴婢，奴婢的，我告诉过你，你不是奴婢，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水千沫的眼眸里闪过了什么让屠弋看不懂的东西，她缓缓道，“殿下，就是殿下。与您一起的情分始终都在，永不会变。但是，奴婢绝不会觉得和殿下一起经过了这件事，就不一样了，奴婢始终只是奴婢。”

屠弋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他急速道，“你说愿意追随我，生死相随，不悔．．．．．．”

“奴婢感念殿下对国深明大义，忠贞不屈，愿意听从殿下命令，以死效忠。”水千沫一口气说出来，心里却仿佛破了一个口子，难言的寒意蔓延期间。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才不久。

屠弋缓缓道，“你还是想着出宫，对么？”他的眼眸已黑的犹如深井，没有一点光彩。水千沫不语，也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她的心亦有痛楚，只是她明白不能。

屠弋站起来，不发一语，走了出去。

第二天，屠弋也没有出现。

水千沫心里带着一丝惆怅，偶尔出帐篷门时，她会看着旁边的帐篷，那里有人影孤坐不动，显然是他。水千沫叹息，这样，也好。

在帐篷里静坐了一整天，坐得骨头都酥了。傍晚时，水千沫走出帐篷，她呼了口气，又看了看屠弋的帐篷，那里静悄悄、黑漆漆的。营地里，多了很多琅琊卫的士兵，有人生火做饭，有人戒备，到处都是人语，乱糟糟的。水千沫默默向人少的地方走去。

夕阳西下，山风扶动着花草，带来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水千沫慢慢的走在野花之中，看着那夕阳从两山之间慢慢的掉落下来。

“夕阳黯晴碧，山翠互明灭。”心头转过这两句，水千沫懒懒看向一旁的山峰低吟出声，“霁色陡添千尺翠，夕阳闲放一堆愁。”

“小小年纪说什么愁。”听到声音，水千沫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却是屠潇，他笑嘻嘻的站在身后，道，“我看到的却是，美人夕照相映红．．．．．．”

这诗的下一句是．．．．．．，水千沫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打断道，“二殿下莫要取笑。”

屠潇轻轻一笑，却站在那里不动道，“水恭使，本宫只是看你不太开心，与你开个玩笑，莫要放在心上。”

水千沫心里却大奇，这屠潇与她从来都不会正经的说话，今天，这是怎么了？看着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屠潇挑了挑眉道，“水恭使身体可好了。”

“好些了，谢殿下关心。”回答得这么一本正经，水千沫自己都觉得有些怪怪的。

屠潇点了点头，转身便要走，眼见他转身要走，水千沫心里一急道，“殿下，嗯，请问那个广郅怎么死的？”

屠潇停了脚步，回头道，“听说，是趁人不备，自杀死的。”

听说？水千沫狐疑，她看了看屠潇，他穿着蓝色长袍，看上去悠闲的很。悠闲？水千沫心里疑惑更重，屠潇带着琅琊卫亲来，在这营地里地位最高，怎么会好像事事与他无关的样子。除非，除非是，水千沫想起屠弋阴沉的表情，莫非是屠弋不让屠潇插手此事？难道广郅之事还有其它玄机？

正想着，一阵山风吹过，水千沫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屠潇看着她，笑道，“水恭使，可知，本宫这次有许多意外的收获。”

“哦？是什么？”水千沫凝神，面色很郑重。

屠潇却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道，“这一路行来，本宫的猎犬找到了好几窝的麝香鼠。”水千沫忽的瞪大了眼睛，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屠潇仍是笑嘻嘻的样子，道，“除了能给本宫，本宫的母妃各做一件香鼠皮大衣，还剩了不少，足可以也送水恭使一件。”

“不，不用了．．．．．．殿下，自己留着就好。”水千沫结结巴巴道，她的脸有些红了，刚想着屠潇正经一些了，他就又是这样。看着那张俊逸潇洒的脸，着实有些可恨，水千沫默默一福，转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屠潇脸上的戏谑消失了。他慢慢踱到悬崖边上，也看着那满山芳草，柔花遍地，挑了挑眉，淡淡低笑道，“又不是非你不可。”

“美人夕照相映红，我欲揽怀晚霞飞。”选自《溪上》作者刘秉忠。

意思是说，夕阳也好，美人也好，想在夕阳下想抱着美人一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