洳妃看到这叶子,倒是一下子镇静下来,甚至还在脸上带了一点笑道,“陛下,这是妾自己闲来无事养的药草,这棵草只在深山里生长,用这草捏成的药丸子,被山民们称为解毒神药。妾曾听叔叔说过,其实,这草新鲜的更有效果,只要吃下刚摘下的十片叶子,任什么剧毒都消了!”
孝献帝一怔又是一笑,道,“原来爱妃的宫里还藏着这样的宝贝,怪不得引来了贼人!”孝献帝一边说,一边将那叶子随手夹到桌案旁一本养生经里。
洳妃巧笑嫣然道,“怕是谁中了毒,为了性命才冒着杀头的危险来偷的吧!说不定还是为了心上之人呢!”洳妃一面说着,一面拿眼睛去瞟孝献帝,那副勾人的模样,让孝献帝看得心里一漾。
顿时,寝宫里的气氛变得妩媚起来。
洳妃低着头,虽是满面春意,心里却起了丝丝的后怕,虽然陛下没有怪罪,水千沫这贱婢看上去在帮自己,却实在心意难明。况且她还看到了自己的另一面,如此......
洳妃的神态这样的自然,毫不做作,也没有因为丢了这棵草就露出什么急不可耐的样子,倒是让暗中观察的水千沫和屠弋心里疑惑起来。
孝献帝看了一眼屠弋,屠弋心知洳妃没有露出破绽,他与水千沫的后续计划便无用武之地,此时再无理由留在这里。他淡淡扫视了一眼水千沫,对着皇帝一拜,道,“父皇,儿臣有些奇怪。皇宫大内防范如此之严,怎会有贼人出没,而且那贼人是一个太监的摸样,说不定这贼人根本就是藏在宫里的人。他的样貌,只有这水千沫看到了,儿臣想,不如让她说一说贼人的样貌,请宫廷画师画影图形,您看如何?”
孝献帝微微颔首,道,“弋儿想的是!就这么办吧!”屠弋躬身一礼就准备将水千沫带走。
这时。
忽然响起洳妃娇滴滴的声音,“陛下,妾想问,这水千沫画完贼人图样,又该如何?”
孝献帝一愣,回头去看洳妃,却见洳妃摸着肚子,一副委屈的样子。屠弋顿时心里一沉,看向洳妃的眼神已冰冷起来。
孝献帝沉思了一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瘦小宫女道,“水千沫虽不是贼匪,但是却私带贼匪来这金莲宫,使得朕的爱妃受到如此惊吓,还丢失了这么宝贵的药草,依朕看来打死也不为过!”孝献帝的眼神冰冷起来,看着水千沫如同蝼蚁。
水千沫全身一震,浑身冰冷,却在心里道了一声侥幸,好歹救了宝儿一条命。
屠弋的面色顿时有一点泛白,他缩在袖子里的手指紧紧握成了拳,面上却笑道,“父皇,洳妃娘娘刚刚糟了贼,心烦意乱的。您这里又说什么打打杀杀的,不是更要吓坏娘娘肚子里的小弟弟!”
孝献帝瞥了一眼屠弋,眼眸一闪,又仔细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水千沫,露出一丝了然之色道,“弋儿说的是,身为承天运护佑万民的天家之人,不论是天理还是人情,都应念‘慈’,也应感恩。这样吧!免去水千沫的死罪,就改为罚!就罚她在内廷监监禁三个月,并罚去两年的俸禄。”
水千沫和屠弋同时脸色一白,罚奉禄是小事,可是这内廷的监禁,是要被关进专门的监狱里,不说那监牢里又脏又臭,虫鼠横行,易生疫病。且刚进去时,每人必领五十杀威杖,还要在行刑时褪去衣物,赤身受罚,每月初五亦要再打五十板。
若是不凑巧进去时刚好连上初五,便要连打两次共一百大板。当年端本宫的入冰、小青、飞盈就是受了这去衣受杖的一百板刑罚,不到半个月就死的死,疯的疯。
在千沫看来,不过是死的晚些而已。
她心里冰冷,却在皇帝的话音刚落时,立刻跪倒一拜道,“谢陛下宽厚,奴婢知罪,甘愿领罚!”
故意低着头不看屠弋的脸,千沫只在心里一叹,皇帝的疑心太重,殿下不能再招疑了。
洳妃满意的冷笑,不用劳驾本宫动手,到了那个地方,焉有你的命在!她低头与孝献帝亲亲热热的依偎在一起,孝献帝顿时全身酥软,他挥手招来一个名叫厉友名的御前太监,让他陪同四殿下一道处理此事。说完便赶紧挥挥手,让人都下去,好与可心人说说话。
屠弋笔直向孝献帝一揖,道,“儿臣告退。”他大步走出了这金莲宫,身后跟着厉友名,自有人将水千沫也带了下去。
内廷监。
一间刑堂内。鸦雀无声。
一个被匆匆叫来的宫廷画师,坐在一旁,仔细的描画着。厉公公则恭恭敬敬的站在丰神俊秀的屠弋身旁,更衬得这位公公腰圆肚子大,脖子粗脸蛋子肥硕。在孝献帝前除了锦白公公,最得脸的就是这个厉友名了。
屠弋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这位厉公公,皇帝既然派他来,还是对自己不放心的。他又环视了一下四周,下首站着两排狱卒,手里持着刑杖,为首的是两个年老的内廷监管事,一个八字眉,一个厚嘴唇,低眉顺眼的将自己的戾气藏得好。
内廷监的监牢都是用石头砌成的,窗户特意造的像两个小孔,没有任何光能照得进来,想必再刺耳的哀号也传不出这巴掌大的地方。墙壁上坑坑洼洼满是污垢,四面架着火把,空气里带着一股子松明子味和不明的恶臭,这内廷监他是第一次来,比他想象中更加的肮脏、昏暗。
水千沫跪在刑堂正中,已换了犯人所穿的衣服,她虽然面色还是苍白,却神态镇静,没有一丝慌乱。
这时,那画师按水千沫所说将贼人的画像画好了,他先取了画像让水千沫看,水千沫仔细的看了看,又稍稍修改了一点,那画师重新画过,水千沫这才肯定的一点头。
画师将画像呈给四殿下,屠弋本来心情郁郁,接过那画像一看,却险些没笑出来,这画像里的人除了眉毛格外粗大,脸颊上一点黑痣外,眼睛、嘴巴、鼻子都与昭昭一模一样。
这一来,就算屠弋并未从水千沫那里听到是谁关上了寝殿的大门,也已明了,他的笑意慢慢冷凝在了唇边。他阴沉着脸,将画缓缓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