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堂外传来似有似无的喧哗之声。
仿佛就是在等这个时机,厚嘴唇忽的站起来,大声道:“将他捆起来!”周围的狱卒都是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公公要捆住的人是八字眉?这些人互相对视一眼,不敢违抗,将八字眉捆了个结实。
八字眉哆嗦着嘴唇不可思议的看着厚嘴唇,却见那个人仿佛不认识他一般缓缓道,“杂家并无别的意思,只是公公既然牵涉进了这失火案里,杂家不得不将公公看管起来,以备上面询问。这件事情的始末,杂家也并不清楚,若是陛下真的派人过问,你要如实的禀告,杂家或许还可以帮你美言几句,若是你无故牵连其他人,也莫怪杂家不念旧情了!”
这句话说得清楚,厚嘴唇将责任全推到了八字眉的身上,还顺带威胁让他自己抗下所有的因果。八字眉气急,却看到旁边水千沫的眼神清澈,目中露出一丝意味。他焦躁的心里顿时有些怀疑,之前水千沫所言,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更像是说给厚嘴唇听的。
他到底混了这么多年,是有城府的人,与厚嘴唇试探的绕了几句话,发现厚嘴唇是打定主意置身事外了,只好屏住心神,在心内默默计算。
这边八字眉刚刚稳住。脚步声就由远及近而来,那声音平和,不疾不徐,一听便是上位者的脚步声。这声音砸得八字眉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厚嘴唇满脸堆笑的迎出去,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很快厚嘴唇就将来人迎到了刑堂,在两个首领太监模样的人簇拥下,走进来一位年轻的官员,那位官员长得规规矩矩,端端正正,虽然只有二十几岁,却是皇帝特意从刑部抽调出来调查这件事的刑部主事,名叫左大盼。这人大晚上被派过来办差,却仍是满面带笑的听着,一副好好先生的摸样,让人见了便心生好感。
两位御前的太监坐在下首。
左主事坐在主位,淡淡的扫视了跪在场中摸样狼狈的八字眉一眼,道,“本官至此的原因,想来你们也清楚了!看架势,你们也开始自查,那么就请主事的说说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厚嘴唇不敢耽搁,将他知道的事情简单说了一番,此人着实狡猾,看似说了不少,仔细一想却没什么内容,真真是将自己干净的挑了出去。左主事道,“这么说,失火这日并不是公公当值,而是那位主事公公当值。发生火患后也是那位主事公公在审么?”
厚嘴唇面露惭色道,“正是!”
八字眉此刻却是冷静下来。虽然没有时间让那水千沫亲笔画押写了认罪状,但是她杀人案证据俱全,且林贞儿说过放火者就是杀人者。将水千沫推出去,自己顶多是个职责不到位,没有那么重的罪。
左主事摸着自己光光的下巴,道,“你便是那个叫水千沫的?”他仔细的打量着水千沫,“是你杀了林赛儿?还放了火烧了囚牢?”
水千沫恭恭敬敬的一拜,平静道,“禀大人,奴婢便是水千沫。在回大人话之前,奴婢有一问,若大人答了,奴婢知无不言,绝不隐藏。”
左大盼顿时一愣,可他毕竟是刑部出来的,很擅长与各色的犯人打交道,不怕犯人讲条件,就怕犯人不说话,于是他点点头道,“你问吧!”
“奴婢想问大人,可有信心接手离奇的案子并上禀天听?”水千沫仔细的看着这位年轻的大人,若是这人有一点点犹豫,她下面就会有些被动,需要多费些口舌了。
那左大盼似是有些惊讶,很快心里便多了一点火热,刑部的人自然喜欢侦破奇案,扬名立万。特别是这一件能在皇帝面前露脸,他岂能放过机会。左主事笑得颇为自信道,“本官自然有信心,莫非你这案子还有曲折不成?”
水千沫笑笑点头道,“奴婢这一桩也算是少有的了。”她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禀大人,奴婢没有杀人,奴婢也没有放火。杀人放火的是那位主事公公。”
此言一出,刑堂内顿时一片惊讶的抽气声,只有反应过来的八字眉大为震惊,大声的叫着冤枉。
“大人,这个贱婢一派胡言,她居然敢将这屎盆子扣到杂家的头上,杂家才没有做过那些事呢!这些都是那贱婢做的,杂家有证据,也有证人。”八字眉的右眼突突的跳着,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左主事点点头,旁边的狱卒将已苏醒的林贞儿带了上来,林贞儿的眼睛下面出现了疲惫的暗影,嘴唇还有些发紫,若不是靠着惊人的毅力,她随时会再次昏过去,“奴家林贞儿,拜见大人!”
“是你指认水千沫杀了林赛儿么?”左主事问道。水千沫此时微微皱着眉,看向林贞儿时第一次出现了有些担心的样子。
在八字眉的期盼中,林贞儿缓缓的转头看向水千沫,那眼中的恶毒清晰可见,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正当大家以为她会昏倒时,她却猛的叩首道,“禀大人,奴家没有说过!奴家妹妹林赛儿不是水千沫杀的!”
“哦?”左主事顿时来了兴趣,笑眯眯的看着林贞儿道,“可是,主事公公说是你指认的凶手水千沫呀!”
林贞儿看也不看呆若木鸡的八字眉,道,“禀大人,公公那时要奴家指认凶手,奴家不敢说出来,正着急时,身子先撑不住了,便想让水千沫为奴家拿些药来吃,奴家可从未亲口说过水千沫是凶手啊!怕不是公公那时会错了意?”林贞儿的声音清脆动人,却仿佛一拳将八字眉打下了悬崖。
“当时是这样的情况么?”左主事看向厚嘴唇。
“哦!这个,好像是的......”厚嘴唇此时也是惊讶万分,他仔细的回忆,好像是林贞儿所说的那个状况,却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眼下事态变化,只要不牵连到自己,自然是实话实说为上策。在他的私心里,若是八字眉倒了,这内廷监就是他的了,以往那些眼红的“买卖”都会落到自己的手中。
八字眉此时已感到大事不妙,满身止不住的冷汗,却有口不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