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皇宫赛马场。
地面早就被用黄土垫得平整,细细的筛过,并淋了油灰,使得整个马场镜子般光滑。场子周边是招展的金旗和嘶鸣的马匹,每一匹都养的膘肥体壮,毛色顺滑,身上搭着彩色的辔头和马鞍。
马场的一面搭好了看台,后宫嫔妃或是受邀请的世家女眷均可在看台观赏。华贵的夫人们既是为了看热闹也是为了自家适龄的公子、小姐相看,说不得就能碰上合适的机缘。大显民风开放,一些身怀绝技的世家小姐也有下场表演个马术什么的,为家族长脸,也说不定因此就入了皇室的眼。
皇帝一早就到了,他本想亲自下场赛一赛,没成想昨夜被美人陪着多喝了几杯,此时身子不大爽利,便带了年轻的嫔妃坐在高处观战。虽自己不能下场,他的兴致却很高,早早的命人撒了一波赏钱下去。
水千沫乖巧的站在孝献帝身后,与姜许子一同并立。水千沫面上泰然自若,兴致却并不高涨,她一眼也不去看那个影响心情的人,白玉空。
姜许子仿佛看得呆了,一动不动,千沫唯恐她出错,小心的扯了扯她的衣服,姜许子才缓过神来,道,“白玉公子当真温文尔雅,飘渺如仙。”她羞红了脸,借口为陛下奉茶走掉了。
看着姜许子的背影,千沫叹了口气,谁能想到,这白玉空是披着神仙皮囊的恶魔,罔顾生死,没有底线,满肚子的权谋,与他接近会被利用的连渣滓都不剩下,没有好下场。
“水供人。”
水千沫正腹诽时,却听见有人低声唤她,应声回头却见唤她的人居然是白玉空。
自那次雨夜,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想起那夜他差一点逼得自己疯掉,水千沫的眼眸忽明忽暗,心情一时百转千回,却同时提高了警惕。
她福了一福,尽量平静道,“待诏有何吩咐?”她是婢,不得不拜。
白玉空永远都是那副清净无瑕的样子,一身白色的锦袍更衬得他笑得温暖,仿佛那夜的事情他一点也不记得了。
“水供人可喜欢下赌注?”他低头看着下面的马场里,那里马匹嘶鸣,有豪奢之人,有武将摸样的人,也有贵妇装扮或是宫人打扮的人围做一群,几个官吏模样的人被包在中央,手里拿着笔和本子正在记录。
水千沫顺着他的目光一扫,便晓得那里是此次击鞠下注的地方,她低下头道“奴婢身无长物,也不喜好投机。”她回答的可谓简单直接,一听便是赶人的节奏。
白玉空却是笑笑道,“水供人,一会有好戏,莫要走远。”
水千沫不轻不重的一笑,又福了一福道,“奴婢告退。”她的礼仪不可谓不完美,却怎么都感觉到那股子拒绝的意味。
白玉空丝毫没有觉得碰了一鼻子的灰,他仍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些下注的人。
马场里热场子的一帮人,都是些不出名的官宦子弟,他们得了机会在御前,自然拼命的表现,马蹄飞扬,呼喝声四起倒也热闹。
太子和几位王爷穿着马装亦在场下观看,这几人都是年轻英俊,大显的顶级人物,自然吸引了不少少女的目光。特别是太子,相貌堂堂,翩若谪仙,又未选太子妃,但凡有些家世背景的都眼睛雪亮,巴不得赶紧靠上来,而以前很受关注的屠弋等人,却明显冷清了不少。太子看着一众莺莺燕燕,娇羞的世家少女,面上平静,眼中的得意却掩也掩不住。
水千沫站在高台上,自然将这些变迁看得清楚。却也看到,屠弋的身边仍有几个少女在侧,是上次春狩时,留到最后的那几位,将军的女儿,尚书千金,太史令的闺秀。风太师的女儿风娇最为大胆,她坐在屠弋身侧,几乎快要贴在他的身上了。而屠弋似乎也很受用的样子,与这些千金小姐谈笑风生。
这便是白玉空所说的好戏?
千沫神态自若,眼睛却一眼也不去看那边,毕竟他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怎样也是他的事了。屠弋假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水千沫,眼中掠过一抹阴霾。
屠潇与屠烩悠闲的抿着酒,时不时的交谈几句,身侧几位世家小姐也都是人淡如菊般的典雅,恬静。
马场上突然爆出一声大喝,吸引众人的眼光。几位王爷别过身侧的小姐们一齐向太子走来。他们几个兄弟聚在一起,聊起了场上的比赛。
场上,六人分两队对决,一个穿红杉的少年特别显眼,鞠杖或突或避,极有章法,太子看着笑道,“有了。”
果然红杉少年进了一个球,赢得了比赛,场下雷动,下注的人有人欣喜有人恼火,场边上也是热闹的,只见温兰泽从人群中挤出,满脸的欣喜。
屠弋笑问道,“赢了?”
温兰泽得意道,“自然是赢了,属下赌的是那个红衫少年会进球,又押了盲保,赚了一笔。”
屠烩奇道,“什么是盲保。”
温兰泽道,“这是最近才时新的玩法,可以押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赛完了,赢得人说话,再看押的是什么,属下刚才押了一锭金子,他们都得还一锭金子给属下才行,如此属下狠赚了一笔。”
屠潇笑笑道,“输只赔一锭金,赢却以一翻十,果然赚的不错。”
太子笑了笑,并不做声,百两黄金,不算大的。
几场下来,端木、梁矶、洪桥宣、姜枚、姜目、齐篱行都有输有赢,却都算运气不错,赢面很广。屠弋和屠烩早就开始下注,两人倒是有输有赢,不赔不赚。屠潇看得有趣,也打算让梁矶替他下注。
“太子看是哪一个会赢?”屠潇挑着眉道。
太子想了想道,“那个蓝衣服的吧!”屠潇笑了笑,传下去就赌那个蓝衣服的。
没过一会,那个蓝衣服的果然进了球,屠潇大笑道,“得皇兄吉言,弟赢了。”
太子浅笑,看着比赛上了些心。又赛了几次,每每有兄弟问询时,太子都猜得很准,让屠潇和屠烩笑言是借了太子的运气发了自己的财。
如此一来,太子也动了心思,让齐篱行替他下注,连下了几次,虽有输有赢,因是盲保,赢得可比输得多得多了。太子欣喜,他赌的是五百两白银,这样翻了几番已经不下万数了。周遭的人眼看太子也开始下注,好些“有心人”便开始故意的输给太子,以搏好感。屠蔽心知肚明,也不点破。
到两个时辰快过去时,几位兄弟总在场下看得无趣,都各自换好了马匹,持了鞠杖准备亲自下场一试身手。
正在这时,只见马场上一肃,所有的人都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