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红透。
水千沫指的却是没有着火的黑漆的那一片山林。花藤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半山的黑漆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点朦胧的火光,亮了一小会儿就消无声息的没了。过了一会儿,还是那个地方,那一点火光又亮了起来。
那火光亮的时间很短,若不仔细很难发现。
莫不是那里也着火了,花藤壶转念一想,不对。那里不是着火,应是有人故意点燃的篝火,故意让人看到的。
这人是......
“敌友不好说!”花藤壶的脸沉了下来。
“是公子。”水千沫眼睛闪亮,肯定道,“山火还未熄灭,纵火的人还来不及查看结果,他们不知道咱们的死活,未必有下一步的计划。那篝火时隐时现,坏人不用这样小心的,能想到这种方法的很可能是公子。”
花藤壶其实在心里也猜测是白玉空所为,这时将白孔雀骂了个底掉,才悻悻道,“这人着实狡猾,咱们小心些过去看看吧!”
“嗯!”
幸好还有远处的火光照亮,两个人不至于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里乱撞,可就是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也很快将衣服刮破了多处,两人的腿都被不知名的植物尖刺割得伤痕累累,更别提遍地的石头凹坑了。
好容易,摸到了那火光近前,是山中稍微开阔一些的林间谷地,草地中间插着一个火把,却没有人,不到一会,那火把自己便熄灭了。两个人等了片刻,还没有人露头,花藤壶让水千沫躲在暗处,他自己爬到一棵树上,手里扣着几块尖利的石头。
“我是壶藤花,这是谁的场子?”花藤壶轻声道。
不消一息,一个粗厚的声音惊异道,“是花藤壶么?你没死?出来吧!是我!”
花藤壶哈哈大笑,如狸猫般从树上轻飘落下,水千沫松了口气也慢慢走了出来。
张五黑几步走了过来,看着二人狼狈的样子,啧啧的咋着舌,“你小子真命大,还道你死了!”他伸手一抹眼睛,眼圈还是红的。
花藤壶拍了拍他的肩头,飒飒一笑道,“老天爷不收我!他们呢?”
张五黑向南一指,道,“公子在溪水那边。你们先去,我再等等看,顾八斤和王蓝田还没到。”
两人辞过张五黑,摸着黑向南走去。
不多时,水声慢慢大了起来,转过一块巨石,石头滩旁人影绰绰,其中一人一身白衣。
“千沫!”吴隐大叔从水千沫身后跳出来,惊喜的大笑。
“吴大叔......”水千沫正欣喜时,突然吓了一跳,她才看到吴隐的手中持着寒光闪闪的大刀。
“呵呵!只是以防万一!”吴隐将手中的刀背在身后,歪头瞟了一眼闷不做声的花藤壶道,“千沫没跟过来,公子就说是去救你了,还好没事......”
花藤壶拱了拱手,算是回应。
水千沫心内焦急,道,“大叔,藤壶有要事要禀告公子。”
吴隐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道,“公子正等着。”他却没将两人带去石头滩,而是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密林。
花藤壶轻轻的哼了一声,小声道,“狡猾。”水千沫却暗暗点头,看来白玉空已做了防范。
密林深处。
苍璞和几匹马拴在树旁,安静的吃着草,它们身上的东西都已卸下,一一摆在脚边,两个人对那些东西似在交谈。
白玉空皱着眉,道,“黜陟使的金印和绶带并未遗失。其他的身外之物再慢慢想办法吧!我只是担心,人。”
符离叹了口气,道,“现在,吃的东西就是一个问题,咱们的食物太少了。为今之计,要不然就是加快速度早日到达鹤嘴岭,要不就只能原路返回,去取回那些寄存在鹿郡的财物了。”
白玉空抬头看着天边的火红,缓缓道,“我只怕,没有回头路了。”
“什么?为何?”符离大惊。
“如公子所言,的确回不去了!”水千沫走过来轻轻一福,开口道。
“水千沫?”两个人都是一喜,同时回头看了过来,白玉空的大氅已经脱掉了,露出他里面穿的一件玉色紧身骑装。符离也是差不多装扮,只是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
“水千沫,你是何意?”符离上下看着满身狼狈的二人,急切的问道。
水千沫推了推花藤壶,这人才慢悠悠走上前,大大咧咧的拱了拱手,将他的所见又讲了一遍。
符离立刻面色大变,匆匆道,“公子,我去附近看一看。”虽然做了些准备,可万一真有人伏击,他们这时人困马乏,可不是闹着玩的。一边走,他一边对花藤壶道,“我去东边,老吴去西边,你带着其他人在附近看看......”
花藤壶心知是非常时期,只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便过去帮忙了。
白玉空的神色是少见的凝重,却始终不言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
水千沫目送他们离去后,慢慢走到地上那堆东西前开始整理。过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问道,“藤桥是咽喉要道,公子那时是不是已看出不妥了?”
白玉空低垂着眸子,道,“我是人,不是神,怎可能事事都能未卜先知呢!”
他的口气与往日大不相同,少有的多了些烦躁。水千沫微微诧异的抬起头,这人今天怎么了,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白玉空低垂着眼眸,白色的身影竟似有些飘忽。
水千沫顿时怔住了,是啊,白玉空智慧过人,很多事都能先知先觉,防患于未然。因为他强,因为他聪慧,人人便想依靠他,人人便想着只需听他的命令行事。若是好了,皆大欢喜,若是有事,便要责怪到他的头上。
心神在微微的颤动,千沫看着眼前的人,头一次隐隐觉得大约他也会如凡人般会害怕,担心,忧虑。
她低声道,“公子,是奴婢无礼了。”
白玉空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良久才道,“没事!”
她看着白玉空完美无瑕的侧脸,迟疑了好一会才支支吾吾道,“公子,你在想什么?”
一点涟漪慢慢划破寂静。
看着她如水的眼眸如同隔着迷雾霭霭的天涧,他突然长长的出了口气,道,“没什么,那桥断了可以修,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咦?都放火烧山要你的命了,当然不简单!水千沫不由得眨了眨眼,虽然总觉得白玉空是在转移话题,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公子可有头绪?”
白玉空这时已恢复了常态,不答反问道,“你觉得这一路行来,是何感觉?”
水千沫心口一跳,咬着红唇,道,“不瞒公子,我觉得这山里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阳盟郡隔着大山。一直都很闭塞,这山里路难行,按理说应是访客极少,可是一路行来,住宿,买药,接待所有的山民都极为熟稔,连小孩子都似乎经常品尝外地的特色点心。那些点心价值不菲,那么贫苦的小孩子是如何吃到的。”千沫看着白玉空慢慢踱到一颗野杏树旁说道。
“我们从一个残疾老人那里买过药,满室都是药材,数量非常惊人,而且我发现他家的田地荒废了,那老人不种田,只靠卖药为生。不只是他从何处,何人手中得来的这么多药材这点很奇怪,又哪里有那么多人需要买药呢?”水千沫道。
“公子,看来,这山里经常有人路过,而且外来的人应该很多。”水千沫轻轻皱眉道。
“是啊!是奇怪!水千沫,说不定咱们卷进了什么大事呢!”白玉空似在玩笑又似一本正经的说道。
水千沫没做声,只是看着满天的红光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