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袄去了哪里?
几个镖师疑心是村民还不死心,想办法偷走了她,花藤壶焦急万分,立刻就要去寻找。水千沫却拉住了他,道,“米袄一直在咱们身边,村民是没法动手的。她应该是自己走了。”
自己走了?为何?
花藤壶狐疑的看着千沫。水千沫寻思良久,才犹犹豫豫道,“莫不是去了那里......”
白玉空目光清幽的投过来,道,“很有可能,为人子女,人之常情。”
千沫脸色暗淡下来,道,“想来如此,也只能如此了!”
符离等人听着对话,听得摸不到头脑,花藤壶忽然恍然道,“莫不是她的养父母今日下葬?”
一点风动杨梢头,落下点点离别泪。水千沫点点头,眼中水色渐重。
......
果然,两人在村外新起的坟前看到了米袄,她满脸呆滞,坐在坟前一动不动。只看到花藤壶才“哇”的哭出来,道,“藤壶哥哥,他们把我的爹娘埋在里面了,是不是以后我就见不到我的爹娘了?”她将整个头埋在花藤壶的怀中,泪水打湿了他大片的衣衫。
花藤壶怜惜的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道,“你爹娘在你心里,什么时候想见都能见的。”他轻抚了一下米袄的头发又道,“莫哭,总有一日,会再见到的。”
他的笑容温暖,话说的轻松,却听得千沫心里一酸。藤壶的父母也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安慰米袄的话未尝不是当年对自己说过的。
米袄小小的身子颤抖着,哭得声音更大了。
两人放她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才抱着精疲力竭的她回去。
她伏在花藤壶的肩膀上,搂着他的脖子,小声的念叨着,“......哥哥,我们上山,采药,我爹带我们在溪水里捉小虾,我娘总说,等米袄长大了,顺着溪水回自己村子,让他们看看,大米袄......”她说一句,花藤壶应一句,千沫从不知他也会是这么体贴的人。
淌过山下的溪流时,米袄才有了些笑意,她双脚站在溪水里不肯走,一定要让大哥哥和大姐姐去看那她爹娘曾带她玩耍的地方。
“藤壶哥哥,你看那只大鸟。”米袄手遮着阳光,指向半空。
“你想要么?想要我可以送给你。”花藤壶摸出飞镖。
“不要!我爹说它很乖的。”米袄摆着小手道,她忽然原地转了一圈道,“我以前都没朋友,它是我第一个朋友,给它吃东西,它就喜欢我了,早上给我唱歌,晚上站在我头顶的树上陪我,我们走了三天,它就陪了我三天。”小丫头伸出手指比了个三的样子。
那憨态可掬的样子将藤壶和千沫都逗笑了。
“这边的小鱼多!藤壶哥哥抓到了么?”米袄瞪着大眼睛道。
“那当然,我可是老手!”花藤壶笑嘻嘻道。
“......有好多大兵哥哥,他们有时也会出来玩,有一次,还送了我一条鱼,我娘好高兴啊,她煮了鱼汤给我喝,那汤真好喝啊,娘还说......”
水千沫和花藤壶同时一怔,大兵哥哥?
“米袄在哪里见过兵哥哥?”花藤壶问道,他的眸光闪动,颇为在意。
米袄脸色一黯,道,“在我以前的村子,村里人不喜欢我......说我是晦气人。”
“米袄,你以前的村子叫什么?”水千沫道。
“我不记得了。”米袄嘟着小嘴哼哼道。
“想一想。”水千沫认真道。
“很要紧么?”米袄怯怯道,她皱着眉冥思苦想道,“好像叫什么仙鹤嘴巴。”
鹤嘴岭?
千沫的脑中电光火石般的一转,旋即道,“米袄,你当年从鹤嘴岭到这里用了几天?”
“三天啊!小鸟陪了我三天。”米袄笑嘻嘻道,又伸出了她的三个小手指。
“你们是顺着这溪流走到的么?”花藤壶面上浮出一点喜色道。
“是啊!”米袄嘟着嘴自顾自的玩着。
水千沫和花藤壶对视一眼,太好了!
......
白玉空看着眼前的溪流河谷,眼光深邃。
“公子,若是当年那对夫妻能带着米袄这么小的孩子顺利回来,这条路值得一试。”千沫缓缓道。
符离也道,“我问过温夹村里人了,他们说这条溪的上游的确是鹤嘴岭,有人曾经走过。”
白玉空眼中犹有迟疑,瞥了一眼米袄,良久才道,“那就走这条路吧!”
......
整整一日。
不论是采果子,寻找野菜蘑菇,米袄都紧跟着水千沫,哪里都能听到她软软糯糯的声音,除了水千沫,这个娇嫩的小娃子最喜欢花藤壶,对其他人也很亲昵,唯一不喜欢的就是冷冰冰的白玉空。
夜晚也是在这小东西的陪伴下度过的,她睡在她的身旁,两只小胳膊抱着她,一头乌黑的发枕在她的胳膊上,无论多黑的夜都能看到她忽闪的大眼睛。
“姐姐,我觉得我的名字不好听!”米袄睡意蒙蒙还小声嘀咕着。
“很好听啊!有衣又有粮,你爹娘是希望你这辈子都平平安安的衣食无忧吧!”水千沫看着她微笑,眼底却藏着一丝暗淡。
“才不好呢!好土!”米袄吐着小舌头,“姐姐,我觉得你的名字好好听啊!你爹娘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呢?是怕姐姐渴了没水喝么?”米袄的眼睛亮闪闪的,透出可爱又狡黠的神气来。
水千沫浑身一僵,两只如水的秀眸水波荡漾得惊心,“不是的。”
“那是什么意思呢?”米袄一下子好奇起来,两只眼睛睡意全无。
远处的篝火爆出噼啪的声音,火星子借着风扶摇而上,淹没在浩瀚的星天星海中。也是那样的一个夜晚,小小的她也是躺在这样的火光前。
有人在她的耳边叹息。
他的声音如此苍凉,如此沉重,仿佛在悼念一个死去的人。
“可怜她的命数如此,一生殚精竭虑,如丝缚体......”
耳边似传来拼命压抑的抽泣声,何人如此哀痛,素嫣?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求求你......”那淡如菊般的声音勉强维持着镇静,却还是在最后破碎掉了。
“天命不可强求!我为她取名千沫......水化千沫,乃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的意思。只希望这名字能压一压她的命数吧!”
在那之前她叫什么,她忘了,从她醒来她就是水千沫。这个如同诅咒的名字如跗骨之蛆,终会跟随她一世,亦是她注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