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足。
踏上台阶。
心跳骤然加快,却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迈入。
大殿。
不知以前里面供奉的是什么佛像,这时已全无影踪,整个大殿里面空空荡荡的,前后通透,从正门就可以看到后面轴线上的几座屋舍和如镇压着寺庙般磅礴高耸的大山,一眼到底,一览无余。
除了立足之处还完好些,有顶有壁。其他屋舍,各个墙倒顶塌,只剩下断壁残垣孤单单伫立在夜色中,在夜风中呜咽,幽幽的散布着森森之气。
“今夜就住这里吧!”白玉空环视四周缓缓道,众人的目中都是一凝,心知整个大悲寺只有这里可以住宿,以前那些人想必也是住在这里的。
寒气簌簌。
那些人也是死在这里的!
镖师们不怕面对面的生死肉搏,却最怕像这样奇奇怪怪不知所以的送命。便是如此,他们也没有皱一下眉头,大声的应着,将随身的火把都点了起来。
十几把火把的光亮被黑沉的夜幕压着,只点亮了这一方悲境。
到底大悲寺明亮起来,沟坎角落的后面少了些阴影,多了些安心。符离和张五黑带着几个镖师去寺里巡视,花藤壶也在大殿里外细细的搜索起来。
......
水千沫手持着一只火把,看着斑驳墙上的彩绘和经文,腐朽的幔帐垂在她的头上,时不时被风吹下灰尘,迷人的眼睛,她轻轻咳嗽着,拂去眼角的灰尘。
“在看什么?”耳畔是花藤壶低沉而温柔的声音。
千沫拂去脸上灰尘呛出的眼泪,轻声道,“在看佛。可有发现?”
花藤壶狐疑的看看那墙上脱落的彩绘图案,只有生死,妙果几个字还清楚些。这有什么好看的?他拿出手帕递给千沫道,“擦擦脸吧!”
千沫不去接他手中的帕子,反而低着头一瞬不瞬的看着花藤壶的手。
花藤壶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立刻觉得不好,他整条手臂连带手掌上都缠满了白布,指尖还有几处糜烂没有好,这样一伸出去,将自己的伤都露出来了。
“这没什么可看的,我去那边再瞧瞧!”他急急的一缩手腕,打马虎眼道。
水千沫没有动,纤长睫毛带起的阴影盖在她的眼眸上,只能看出她玉柱般的鼻子下,唇轻轻抿着。
“藤壶,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她缓缓道。
“哪有?你这么聪明灵透,我怎么敢瞒你什么事?”花藤壶强笑,慢慢的后退,他记得白玉空的话,也记得他的职责。
水千沫倏地抬起头,一对秀眸内满是盈盈的雾气,“为何不告诉我,你身上受了很重的伤?你是怎么伤的?”
“哪有?我好着呢!”花藤壶一哂,转身欲走。
水千沫疾走几步,跟在他身后飞快道,“米袄这样爱粘缠着你,都不敢像往日那样拉你的手抱着你。大家都去外面巡查,只将最轻省的活留给你。你莫要不承认,你就是受伤了!为什么别人都知道,只瞒着我一个人。”
花藤壶的目中涟漪一闪,低声道,“不错,我是受伤了,那时为你采药,不留神在花丛里摔了一跤,满身倒刺,不但手上伤了,手臂上伤了,腿脚伤了,连身前身后也伤了好多。”他一口气说完,微微喘口气时故意用邪魅的媚眼瞟着她,道,“你要看我身上的伤么?顺便帮我料理一下更好?”
水千沫本来手绞着衣袖满心的愧疚,听到这一句立时绯红了脸,转过头去,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呸!好没羞!”她是不会骂人的人,搜肠刮肚也只会说这一句了。
花藤壶边退边笑,向大殿另一侧疾步而去。只面上笑着笑着,心口突然疼了起来,。
一双小脚在这时出现在眼前,拦着他的去路,抬头看时,只见千沫单手扶着匕首,垂着眉目道,“莫要再胡说,你去哪里巡视,我和你一起!”她的脸上犹有粉红,一对眉儿折叠着,显然既羞恼又担心。
她还是会担心他的!花藤壶点点头,一点浅笑浮在唇畔。
......
大殿中间空无一物,上空满是腐朽衰败的幔帐,而大殿的墙壁四周却堆满了稻草,想来是以前的旅人宿在此处时用于避寒的。时间长了,那些稻草都有些腐烂,表面遍布着黑色的霉斑,还散发着一股一股难闻的霉味。
既然是在这不得安宁的鬼蜮,又是一会要睡觉的地方,寻常的东西也变得不能放心起来。
千沫和花藤壶捂着口鼻,手里持着一根长长的树枝轻轻去翻动那些稻草。大多数一无所得,只惊动些虫蚁蜘蛛或者是尖叫的老鼠。将三面都翻得差不多时,两人已有些数见不鲜了。所以,当一个圆溜溜的头骨被水千沫一下子掀出来滚到她的脚边时,真的将她吓到了。
“啊~”她轻轻的捂着口,脸色煞白的看着那只头颅。花藤壶也是一惊,拉着千沫退了几步。那头骨慢慢的在破损的青石板上提溜的转着,好像什么小孩子玩的陀螺。
一会,那头骨停下转动,只将一对黑漆漆的眼窝看着两人,看上去三分像几个月的孩子,七分好像猴子?嗯,这么小的骨头就是只倒霉的猴子!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犹疑。
曾经埋着头颅的那堆稻草里散发着恶臭的气味,里面是否还有其他不寻常的东西?
忍着恶臭扑鼻,慢慢走向那稻草堆,用树枝小心仔细的翻了起来。已变得斑驳的稻草下,只剩下几根粗壮些的腿骨,其他细小些的骨头大约是被这附近的老鼠叼走了。
除了这几只骨头,这一面的稻草里还混着很多东西,树枝、杂草、羽毛、石块,皮毛,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但看上去很奇怪的东西,比如圆圆一团灰白色像石灰的东西,扁扁薄薄弯曲的黑棕色油亮树皮,还有几根毛毛刺刺的黄色小棍,等等。
千沫看了半晌,总觉得莫名的眼熟,却一时一时被那臭气熏得头晕脑胀,胃里面翻江倒海。
花藤壶捂着口鼻瓮声瓮气道,“你去外面透透气,我再看看!”
“嗯!小心些!我很快就回来!”千沫轻声道。
她忍着一波一波的恶心疾走几步,将要迈过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门槛时,余光可见花藤壶蹲在地上,一张俊俏的侧脸专注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