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逛街不到一个小时就会喊累,要打道回府的红豆,今日却格外兴奋,逛了一下午也不知疲倦。此刻累瘫在KTV包间的另外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红豆,都各自心中有数。
红豆还手拿麦克,摇头晃脑地跟着音乐起舞,就像回光返照的病人固执地认为自己自愈,风前的残烛摇曳将熄,却还以为风越大,火越旺。
“姐妹们,起来嗨啊!”红豆放肆笑着,连蹦带跳地朝沙发靠过来,“来啊!来啊!年纪轻轻地躺着做什么?”红豆拔萝卜似的将她们一个个扯起来。
那三个也只好舍命陪君子。四个人愣是将KTV玩出了夜店蹦迪的感觉。不过三四支歌的时间,饶是红豆也累了,披散的头发濡湿在脖子里,刘海鬓发贴在脸上,仍有濛濛的汗珠不住地从额间鼻头冒出来。
红豆觉得痛快极了,像是青春里来不及的叛逆和疯狂都在今天发泄出来了。
去他的刘书农!我不待见了!
红豆躺在沙发上大口地喘息着,她急切地调整呼吸,似乎体内有什么要涌上来,喷薄而出,压不住了。
“我去上个厕所。”红豆腾地坐起身来,往包间外走。昏暗迷离的灯光下,疲累的三人谁也没有留意到红豆的异常。
红豆在走廊里疾走,各个包间隐隐约约的歌声和喧哗充斥着整条走廊。跨年夜的欢乐总是大同小异,一首首的情歌络绎不绝,果然,当你失恋的时候,你觉得全世界的情歌都在说你的故事。红豆每走过一间房,听到里面的起哄,都觉得自己的真心不值一钱。
尤其是在红豆知道,在她单恋刘书农的这五年里,他曾经谈过恋爱,便更觉得自己卑微。四舍五入之下,在某个红豆为他辗转反侧的夜晚里,刘书农正陪着他的女朋友在KTV唱着情歌,在电影院里看着午夜场的电影。
红豆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委屈,可还是好难过啊。旧伤新伤叠在一起,如何不够她哭一鼻子的?
洗手间里,红豆彻底绷不住了。她好想哭,她想酣畅淋漓地哭一场。
“不行,我不能哭。我化了妆的。我的眼线会晕,我的眼影会花。”
哭到一半的红豆才意识到妆面这个事情,又扬起头来,免得眼眶里的眼泪滑出来。她抽泣着,生生把呼之欲出的眼泪又给憋回去。
女孩子真的太难了,就连哭,都还要考虑花妆的问题。红豆在心里调侃自己,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字第一号委屈人。
红豆从包里掏出纸巾,对着镜子用纸巾的尖尖轻轻蘸去眼角的眼泪,她做得很小心,唯恐弄花了眼周的眼影。
“别低头,皇冠会掉,别流泪,坏人会笑。”红豆一边手忙脚乱地补着妆,尽管自己还哼哧哼哧地抽泣着,嘴上还不忘碎碎念地给自己“打气”。
她两个食指向上戳着自己嘴角,强制自己露出灿烂的笑脸。所谓皮笑肉不笑,大抵就是她这样了吧。
回到包间,那三个已经修整好了,便又露出了麦霸的本性,三个人毫无默契、参差不齐的合唱盖过了原唱,杨岚突然破音,惹得众人捧腹大笑,就连刚进门的红豆也被感染到了。
有时候热闹的氛围比起一个人舔舐伤口更能麻痹神经,它让人暂时忘记一个人的狼狈和孤独。
红豆也加入进去,四人的合唱真可以用“鬼哭狼嚎”来形容,歌不成歌,调不成调,唱到后头直接是看着屏幕念歌词了。
四人浑然不觉自己的唱功有什么问题,一曲唱罢,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好”,又有人带头鼓起掌来,于是四人便接连自我陶醉地叫好,包间里尽是欢声笑语。
突然,“很久很久以后,我们才知道······”包间里熟悉的旁白响起,惊得红豆心头微颤。
她转过头去,果然,屏幕上熟悉的MV里女主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仰着头,忍着泪。她突然也觉得自己眼眶里的暖流热意有点抑制不住了。
“······当一个女孩说,她再也不理你,不是真的讨厌你,
“而是,她很在乎你,
“非常非常在乎你。”
红豆跟着MV的旁白兀自喃喃,这是她每次唱歌必点的曲目《小幸运》。
青春故事,从来大同小异。他们虽没有电影里的轰轰烈烈,但从前两人之间的嬉笑打闹、忽然认真的对视,一点点不经意的细节都让她在好几年后还辗转反侧、还想回去。
红豆晃过神来,拿起麦克跟着唱道:“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这是她的青春啊,这一曲唱罢,就退场吧。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得那么近·······”突然,包间门被推开,一个浑厚的男声加了进来,惊得红豆立时住了口,四人迅速靠拢抱团,又齐刷刷看向门口。
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霓虹灯突然打到他的脸上,虽然灯光昏暗不明,却也看得清他不好意思地在憋笑,却还硬着头皮唱下去。
他看见了四个女生的张皇诧异,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他的脸涨得通红,几度唱不下去了,他频繁看向门口,果然,门口缝里露着几个脑袋,同样在憋笑,有人正举着手机在录像。
女孩们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场恶作剧。在跨年夜这样的日子里,玩点真心话大冒险的小游戏,哪怕出点丑也值得乐一场。很明显,包间里的这个“不速之客”就是被捉弄的主角。
女孩们松了口气,也跟着乐了,顾茜、辛月甚至带头跟着唱了起来,免得那个男生那么尴尬。
“······但愿在我看不到的天际,你张开了双翼,遇见你的注定。”
有人捧场,男孩的笑容变得自然起来,肢体也不像刚进门那样僵硬,渐渐地跟着音乐摇摆起来。
他看向红豆,红豆的麦克拿在手上,但他清楚地记得,从他进来之后,她就再没有拿起来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