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晗和辛月一一应着，李老师同他们寒暄两句，便识趣地走了。毕竟这是人家小年轻谈恋爱，自己身为老师在这儿，他们反而放不开。若要叙旧，过几天他们来学校拜访，才是好时机。

“欸，欸，老师您慢走。”萧晗挥着手跟李老师道别，看着李老师彻底不见了，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

李老师刚走，萧晗脸上堆满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不见了，换了一张铁青的黑脸侧目瞪着辛月。

辛月伸长脖子，确定老师真的走了，才摸着胸口渐渐平复下来，但她对萧晗的怒火，一无所知，一转头，看到面无表情的萧晗，还没有回过味来。

“这也太巧了吧？逛个街也能碰到？”辛月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扭扭脖子又伸伸腿的，刚刚真是身心俱疲。

萧晗强忍着愠色，看着她，没有感情地回答到：“李老师本来就住学校附近，不稀奇啊。”

“唉，也太霉了！”

“霉吗？见到老师你不开心？”

辛月想了想，迟疑了下，按着脖子，说：“也不是——”

“那是跟我一起被撞见了才不开心咯！”辛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晗截了胡。萧晗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刺骨的话。

“不是！”辛月才回过神来，转头发现萧晗一张脸冷得跟死尸一样，憔悴，没有血色，若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难过更多些，辛月不忍再多看他一眼，侧开了脸，低头恳求，“你能不能不要这样阴阳怪气的？”

萧晗终于绷不住了：“我阴阳怪气？刚你为什么不认？”

“我！我没有不认，我只是一时紧张，我见到老师，我紧张，我下意识地害怕······”

“你撒谎！”面对辛月的吞吞吐吐，萧晗全然不信。

辛月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嘴唇，耸耸肩，不多做解释，“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

“就这样？”

“就这样。”

萧晗更气了：“你都不愿意多解释一句吗？”

辛月显然已经失去耐心了，脾气也爆了：“我说了，你不信啊。萧晗，你别像个怨妇一样行吗？”

很多时候，他俩之间的关系，就像普通恋爱里的男女错位，辛月是大大咧咧的男朋友，萧晗是爱吃醋，爱计较的小女友。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将恋爱中女性的直觉，男性被戳中的恼羞成怒，完美地复刻下来。

萧晗的直觉出奇地精准。下意识？下意识地否认关系，他怎么会不熟悉这种操作呢？其实潜意识的想法才最能代表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情感和欲望。他就是知道，才觉得难过。

萧晗安静了，辛月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说：“我去换衣服。”

萧晗一把拉住了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是她平时少见的温柔风：“为什么要换？这衣服挺合身啊。也很适合你。”

“我不喜欢，这不是我的风格。”

萧晗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既然不喜欢，明知道不是你的风格，那当时为什么要挑这件？既然挑了，又那么合身，干嘛不要？”

辛月听出他的意有所指了，毫不退让：“那是我当时以为会好看！”

“是啊！很好看！我很喜欢！”萧晗再三强调，逛了那么久，他头一次对辛月的穿衣给出建议，还那么强烈，近乎强硬。

“但我不喜欢！”辛月坚持，并甩开了萧晗的手。

萧晗语气放软了些：“你穿真的好看。”

辛月停了脚步，略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去试衣间换掉了。出来的时候，萧晗看她的眼神明显黯淡了。

“小姐姐不喜欢吗？这件衣服您穿很好看呢！”导购小姐从辛月手上接过裙子的时候，还在坚持。

辛月礼貌性微笑，说：“不用了，不合适。”

她说的明明是衣服，萧晗却走了心，立时就站起身来，也不看辛月一眼，就自己先走了。但就算是这样，他依然提上了辛月的购物袋，背上了辛月的包。

辛月知道萧晗这次是真生气了，赶紧追出去。

“萧晗！萧晗！”辛月在后面边追边喊，萧晗就是不停，但却悄咪咪放缓了脚步，萧晗当即便意识到，自己输定了。

辛月连走带跑地追了一段路，好歹扯住了他的衣摆，不料萧晗又故意甩了甩衣服，写满了一脸的“莫挨老子”。

辛月没再追，在他身后叹气道：“那就是一件衣服而已！”

萧晗停下来，转过身子，很认真地跟她说：“你知道我说的不只是衣服！”她觉得自己在小题大做，无理取闹吗？

辛月正色，她其实在哄人这方面是不大有耐心的，顾茜嘲讽她换男友比手机软件更新还快，不乏有这个原因。

她走近萧晗，严肃地说：“我受够了你的含沙射影，好，你想说什么？”

萧晗气鼓鼓地瞪着她，像个赌气的孩子：“刚刚是不是我不说，你就不打算承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话问到后面，居然听出了嘶哑了的声音，像被抢了糖果的小孩强忍着泪水。

绕来绕去，还是这个问题。辛月看着他，一种强大的负罪感压得她说不出话，压得她说不出那个字来，只是怜悯又愧疚地看着他。

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和罪恶了。她压根就没想过公开，在他们一起念过高中的地方，有过最青春回忆的城镇，在撞见授业恩师之前，她没想过让除了他俩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他俩的恋情。

“跟我在一起，说是我的女朋友，有这么，这么拿不出手吗？”他怨她，多过气她。

“不是！”她总是下意识地反驳，却给不出完美的解释。

“那你敢发朋友圈吗？”

“什么？”

“我们在一起快一个月了吧，一次吃过那么多次饭，看过那么多次电影，你从来没在朋友圈里晒过图。我是你包养的小白脸吗？有那么见不得人吗？有时候我甚至都怀疑，我是不是只是你鱼塘里的一条鱼？”

萧晗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一股脑地把他的怨气也好，疑惑也好，全都倒出来。

辛月看着他，怔住了。她从没想过萧晗会琢磨这个，考虑得那么多。今天听他说，想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却从没有问过。既然之前不问，为什么现在又想起来问了？

她不是针对萧晗如此，关于情感，她的朋友圈从来只字不提。原因很简单，万一分手了，懒得删朋友圈。不删留着添堵，删又麻烦。恋爱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不仅如此，就连两人的合照，她也很少拍，你说要是分手了，又得删合照，万一刚好有某一张，自己拍得不错，挺好看的，前任又在里面，你说这张照片留还是不留？何况她从一开始就带着她和萧晗长不了的心理跟他在一起的。

她又很“贴心”地想，萧晗这种老油条，身边一定许多暧昧不清的莺莺燕燕，发朋友圈这种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他不也没发过吗？

“你敢吗？”辛月反问他。

“我有什么不敢的？”萧晗说着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把元旦那日发的朋友圈亮给她看。是那张“男朋友招生考试”的试卷截图，配文“新年第一天，准女友布置的作业”。她特意喵了一眼，权限对所有人可见。

唔？奇怪？辛月对这条朋友圈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她赶紧拿出手机，翻开微信同他对质，嘴上还念叨着：“为什么我看不见？”

萧晗一惊，怀疑道：“你不会屏蔽我朋友圈了吧？”

辛月稍稍迟疑，脑子快速运转，嗯？没有吧，点错了？果不其然，辛月拿着手机捣鼓了半天，发现自己真的屏蔽了萧晗的朋友圈。

是萧晗加她的时候，她本来想点的是“不让他看我的朋友圈”，结果周围杨岚她们一起哄，她就一时手抖，点错了。

“呵呵呵，”辛月发现是自己的锅之后，只能尴尬地赔笑。

萧晗表示不敢相信：“你居然真的屏蔽了我的朋友圈？”怪不得她从来没有点赞或评论过自己的朋友圈，他以为是她高冷，没想到······

“这是个美丽的错误，你听我狡辩，不，你听我解释。”辛月自己都觉得搞笑，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开心。

她一直以为萧晗没有“官宣”过他俩的关系。她虽然毫不在意，毕竟在她看来分手是迟早的事，但却没有想到是自己摆了一个把自己蒙在鼓里的乌龙，辜负了他光明正大的浪漫。

“不用狡辩了！”萧晗说，“你现在赔我一个就是！”

还没等辛月说话，萧晗就一把夺过了辛月的手机，打开了相机，快门一按，就是一张合影。

“用美颜！”辛月后知后觉要去抢手机。

“不用了！你不用美颜已经够美了！”萧晗踮起脚把手机举高，让辛月够不到，一边手上没停下来，一直按个不停。

“好了！”一条以辛月的名义的官宣朋友圈已经发出去了。萧晗得意地把已经发出去的朋友圈亮给她看——“今年最大的幸运，就是重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