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认真写完了答案，他心里很清楚，以他现在所写的答案，就算县令没有刻意照拂他，夺一个案首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他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

他思来想去不能决断，左右现在时间还早，他便趴在了桌上休息起来。

许仙本来只是想要休息一下，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睡，直接就又进了梦中境。

他刚一进去，就听到白姐姐急急问道。

“怎么样，考的如何？”

白姐姐对他真的可说是关怀备至了，看她反应，似乎比他还要紧张。

许仙不觉得这件事应该瞒着白姐姐，因此就直接告诉了她。

白姐姐听罢，眼中满是惊讶。

“竟然还有这种事？”

“正是如此。”

谁又能想到，许仙只是考个童生，就又是有神仙相助，又是县官帮忙放水？

白姐姐神色微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她沉吟良久，这才问道。

“这确实是个问题……炼气士修的便是本心。之前那老先生的事情，终究还是让你动了恻隐之心。这事本来和你没有关系的。”

“是啊，我也讨厌文青，可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

“文青？”

白姐姐歪了歪头，不是很理解这个词汇，但她很明智的没有去深究。

“那现在，你待如何？”

本来的话，没什么好犹豫的。有白姐姐帮忙破题，有王县令帮忙放水，再抄一首前辈们的诗，拿个案首稳稳当当。

按照一般规矩，府试是绝对不会黜落县试案首的，因为从习惯上来说，县试案首要叫县令一声老师。府试要是平白让人落了榜，大家脸上就不好看了。

即使发挥不佳，最起码也得低低的取了。

这样的话，就相当于变向为许仙又争取了两个月的时间。只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许仙要准备的其实就只有院试而已。

等到过了院试，许仙就正式成了秀才，也算是踏上了科举的正途。

就连许仙自己都知道，这是条最稳当的道路。只要他这么做，那么不管是白姐姐、王县令还是姐姐姐夫他们都会非常高兴。

无谓的文青和多愁善感，只不过是在增加自己的烦恼而已。

可他就是……

白姐姐定定的看着许仙，终究还是笑了起来。

“汉文，你能这样想，这非常好。”

“哎？”

许仙不明所以。不过看白姐姐的样子，的确是欣喜异常的样子。

“以我之材，如果愿意教凡人，何愁教不出个进士来？就算是那腌臜蠢物到了我手里，我照样让它熠熠生辉。只是那样于我而言，又有什么意思？我缺一个进士或者状元弟子吗？”

“作为教授你举业的师长，你心中有仁，我自欢喜。于修行一途来说，你能坚守本心，没有因为外物而动摇自己的原则，我同样高兴。”

“其实，我之前还担心过，你会不会因为我的教导而……呼，你现在能这样想，那真的是太好了。我终究没有看错人。”

许仙听的出白姐姐话里有话，但具体什么意思，却分析不出来。

现在许仙的感觉很怪，就像是自己明明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结果却走进了真结局一般。

只要他稍微有所动摇，某个机会就会和他擦肩而过。

“仙子……你真的不生气？”

“你做的都是对的，我何必生气。你要是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选择了退缩，失了本心，我才真会生气。多少仙家，为了抄近路，结果反遭了劫数？”

——霓裳要的是能顶天立地，甚至能扛得住天庭压力的伟男子。若是些许诱惑就直接选择了逃避，霓裳又如何信他？

许仙能坦言自己的想法，并且有所坚持，这让霓裳非常欣慰。

许仙不解，只是觉得白姐姐对自己好像更亲近了一些。

“那我……可是……”

“科举又不是只有案首和状元，你心中不忍，便照着自己的心意再来一次就是了。科举至今千年，又有几个状元是大三元？”

同省乡试解元、全国会试会元、殿试状元合称大三元，为古代科举制度下的读书人最高成就。在浩如烟海的古代科举历史中，大三元及第的文臣仅有14人。

这个世界历史较短，本朝更是无一人做到。

许仙不再多言，他朝着白姐姐一礼，退出了梦中境。

梦中境里时间流逝的速度只有外面的三分之一，许仙只是和白姐姐聊了几句，外面并没有多少变化。

许仙深吸一口气，将之前写好的答案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废纸篓里。随后他屏心凝神，再写了一遍答案和试帖诗。

这次许仙所写，当然比不上之前。不过这次可完全是由他自己所写，文章并不是被白姐姐重新破开修改过的，试帖诗也完全是由他自己所做。

许仙细细看了，他将这些和自己原先所作做了一下对比，发现两个真的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不过如果只是想要中童生，应该没什么问题。

毕竟钱塘县没什么太厉害的才子。

“呼，这样的话，心里就完全舒服了。”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我这辈子估计永远做不到这种境界了，如今也只能……”

许仙看着答案，闭上了眼睛。

写完答案之后，许仙心头一片澄净。他今天累了一天，也是疲倦。寻思反正没什么事可以做，许仙便吃了一些干粮，搭了一张简易的小床，沉沉入睡。

……

是夜，钱塘县考场。

子时时分，万籁俱寂，考了一整天的所有学子都已经陷入了沉睡。而等了一整天的两只黄鼠狼，终于等到了机会。

报仇就在此刻！

“大姐，救我呀！”

“兄弟，你坚持住！”

趁着无人注意，断尾飞速的朝着许仙的隔棚冲去，完全不去管身后悲鸣着的小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考场里有门神啊。

考场平时不开，没多少人气，更无香火，所以门神神力有限。只要黄鼠狼们不作奸犯科，门神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一旦他们准备在考场里做些什么，门神自然要挺身而出。

即使是两个弱小的门神，也不是现在的黄鼠狼们可以比拟的。所以无奈之下，断尾也只能让独眼引开那两位怒目圆睁的门神，独自一人冲到许仙这里。

还好，一切都非常顺利。

妖物和凡人眼里看到的东西并不一样，凡人看不到门神以及其他一些东西，黄鼠狼倒是能看到许仙头上的青光。

青光微放，烫的断尾一阵龇牙咧嘴。

“这个许仙，还挺好看的……嘶，疼死老娘了。”

对于断尾这样的小妖来说，许仙这样的家伙真的是最不好欺负的。不过断尾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机会，又怎么可能放过？

眼看着自家小弟已经被两个门神揍的胖了三圈，断尾把心一横，只见其从废纸篓中挑出两张废弃的答案来，随后便把这两张答案又放回到了许仙的桌上，反把那两张正经答案扫进了废纸篓里。

“嘿嘿，任你狡似鬼，这次也要喝老娘的洗脚水！”

断尾并不识字，但断尾生来狡猾。断尾知道，人类只会把错误的答案扔进废纸篓里，现在她只要用那废弃答案代替了原来的答案，许仙的举业岂不是完蛋了？

哪个正常人会把正确答案扔进去？

“我真的是太聪明了。”

断尾对着许仙坏笑了几声，她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妥，随后又对着那已经揉皱的答卷吐了一口浊气，将上面折叠的印痕全部去了。

即使是这样的小法，也让断尾气喘吁吁。不过比起自己得到的，这便不算什么了。

“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只要让他在明天交卷的时候……嘿嘿，我自有办法！”

断尾坏笑着，跳下桌子，玩命的冲向了自家被打成猪头的兄弟，带着他一起往外面逃去。

“大姐，解决了吗？”

“你就瞧好吧，我们就等着看许仙那失魂落魄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