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过去那么久了，那个被故意推出去牺牲的、原本以为不伤自己分毫的顾今之，如今却成了莫青时的心心念念求而不得。

莫青时一点都不愿意再想起当时的种种，甚至还想要自欺欺人的试图淡忘，可存在即事实，顾今之既然能够忍着天大的委屈，也不愿意将灵官一族之事说出，那肯定还会有更多看破不说破的隐秘被顾今之背负着。

想到这里莫青时目光怯怯的看向顾今之，想要从顾今之脸上看出一点希望，可顾今之依旧是一副走神的模样，一副丝毫没有将眼前的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那就更不要说放到心上了。

“姑姑，疼。”莫青时想要说的话到了嗓子眼，却在看到顾今之的面无表情之后，一转变成了示弱，扬起了自己脖颈。

“怎么了？”果然，莫青时一呼痛，顾今之条件反射一般立马就回神，上前去仔细查看，“是灼伤的地方疼吗，出宫之前请太医看过了吗，白鹭怎么这般不小心，都说了……”

“当年椒淑宫也是一场天火将林氏泼天繁华舔舐干净，如今正阳殿也一般这样。”莫青时低垂着头，目光眷恋的停留在顾今之的手背上。

话说到这里，顾今之的手顿住了，不过很快又是反应过来，用手背贴贴莫青时的脑袋：“热症已经下来了，怎么还在胡说。”

“我没有胡说，当年林氏找我，目的就要坑害姑姑，我答应了。”莫青时梗着烧得红肿的脖子，话就这样不管不顾的说出口来。

秘密被掀开来一个角落，意味着一切就都藏不住了，可是要想掀开这些陈年谎言，那就意味着很多的事情将被重新定义、重新去读，顾今之最是厌烦麻烦，所以真是不太乐意这些个陈年旧事再提，但是眼前一副可怜样的莫青时，顾今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也愿意做那个棋子。”思来想去，顾今之依旧不想将事情弄的太过于复杂：“先帝需要那个契机，阿时不过是被顺势而已，我们都一样被先帝推着往前走，不要多想了。”

这般轻描淡写，毫不经心的原谅、不责怪，莫青时听了却如同当头棒喝！

年有时候不懂情爱，偶尔翻看过几个话本，听过几折花前月下的曲子，情境当时，想起总是不明白那些个书生为何要无话找话说，那些个闺中女儿又为何总是丢三落四的，干干脆脆的不好吗？

后来慢慢有了喜欢一个人的小心情，才无师自通的懂得，无话找话、丢三落四本就是一种倾心，是想要靠近对方更多一些的表现，只有略显愚笨的制造再见一面的机会，你来我往甚至互相相欠，才能撑起一段感情走向稳定。

可是现在，不，不仅仅是现在，而是从顾今之到了朝歌开始，知晓了自己身份并且选择放弃皇权的那一刻开始，顾今之就是清楚明白的不想要和莫青时的人生有任何的‘无话找话’和‘丢三落四’的。

莫青时现在已经主动将自己绑上了绞刑台，想要以此作为诚意，换取和顾今之之间的机会。

可顾今之还是毫不在乎的将罪责推到先帝身上，左右已经是入土为安的人，什么样的借口往上推，都不可能再站起来辩驳几句了。

所以顾今之避重就轻的简单略过，莫青时还是敏锐的听出了弦外之音，顾今之这就是清楚明白的和自己划清界限，不想有任何联系的直白拒绝。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本就是你来我往密密缝行一般的交织，才能生爱或者生恨，顾今之这般划分清楚，就是将所有可能封杀在萌芽之时！

可是顾今之能够封杀自己的，却不能够封杀莫青时的呀！

莫青时意识到顾今之的态度就是一味的和自己划清界限，莫青时终于是明白过来，自己不能再站在原地呼痛来求得顾今之回望一眼，而是要说出比顾今之划分界限更为直白的喜欢。

“我喜欢你，男女之爱的喜欢。”莫青时带着几分期待的看向顾今之，希望能得到一点回应。

“那你喜欢错了。”顾今之坚定的摇摇头：“阿时，你只是习惯了我在身边而已，这是一种错觉，并不是喜欢，而且我也不能够回应阿时什么的。”

“不是的。”莫青时的额抵在顾今之掌心，轻轻的摇着否认道：“没有错，我对姑姑就是男女之爱的喜欢。”

顾今之看着认死理，还不肯抬头的莫青时，稍稍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自认为会产生这个误会的症结所在：“阿时，我记得刚入住太和殿的时候，你问过我为什么会对你好？”

莫青时不愿抬头看顾今之清明的样子，依旧低着头紧紧贴着顾今之的掌心，原是打算无论顾今之说什么，自己都会坚持表明心意的，缠着顾今之不让顾今之说出其它理由的，毕竟七年的相处，自己这个姑姑心软在什么点上，莫青时是一清二楚的，若是能够留住人，莫青时不介意假之以手段。

可是‘为什么会对你好？’这个问题的答案，莫青时真的太想知道了，两人认识时想知道是为了确认自己的安全，当时的顾今之的回应是毫无意义的机缘巧合一类，摆明着就是糊弄小孩；而现在想知道，则是心里还是有些期盼。

掌心里能够感受到莫青时眼珠轻轻的转动，顾今之就顺了自己的既定往下说了：“刨去初衷不说，先帝将我送到边城顾家，我相当于是白得了十四年无忧无虑的生活，被诏回朝歌前几日，我每日睡前都在想明日醒来要是可以回边城就好了，回到边城我就又是边城最自由的顾家小姐，每天走马穿城过，还有爹和六位姨娘疼我，真的好。”顾今之提及边城，脸上就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向往的笑。

“可是转眼却在太和殿里遇到了你，才明白过来原来我自由惬意的十四年是用你生不如死的十四年换来的，所以阿时不要内疚什么，你的十四年我只还了七年，算来还是我占便宜了。”

对你好，不过是愧疚弥补而已，无关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