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之在边城的年岁里，也没少看墙头马上的话本，也憧憬过墙内秋千墙外道，墙头佳人笑、白马绕墙过的小旖旎，甚至还一度将隔壁王公子看做是白马良人的具化，只可惜还未突破秋千架上眺望的距离，就被先帝一纸诏书接到了朝歌城。

而后的年月里，顾今之手中消遣的话本就由墙头马上突变做重整山河复仇记，一晃七年的时间，其间顾今之也不是没有接触过年龄相仿的男子，只不过立场发生了变化，在看待这些个有可能是白马良人的公子哥，眼光就已经不似当年的青春少艾。

身为小皇姑的顾今之，在朝歌再遇到白马良人模样的公子，第一反应不再是如何佳人笑，而是要弄清楚这公子是谁家儿郎，自身是否为才，能否为青帝效力；又或者是其身后的父亲能否助力莫青时坐稳帝位。

柳忡原大概也是这一流其中的，所以在应对柳忡原的时候，顾今之格外的得心应手，只是到了莫青时这里……顾今之眨眨眼，将男子说为美人总是显得有几分轻佻，但看着席地而坐沐浴在夕阳里的青帝，顾今之脑中一闪而过的就是诸多美人如玉的诗句，灵官一族果真天生好相貌。

“姑姑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莫青时先前的话已经说出口，孟浪是有几分在其中的，不过莫青时知自己的这个姑姑不是寻常的女子，若不是这样说，只怕自己再在人前别扭吵闹，也惊不起顾今之心中半分浪。

一滴一滴的墨晕染开来，顾今之索性放下手上的毛笔，站直了看向莫青时：“我在想灵官一族果然天生好相貌，阿时这般随意坐着也已经是天地间难得一见的美色了，但就算如此我也没有欲望。”

果然，莫青时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笑脸，再次被顾今之冷静诚实的击中击破：“姑姑还真是一如既往的……”

“小姐小姐，大事不妙了！”莫青时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急匆匆推门而来的谷雨打断，而谷雨也被室内这一光景给愣的是脚也不知道放哪里才对。

好在顾今之一如既往的淡然，施施然的抱起贵妃榻上的小毯，上前去牵起脸色不霁的莫青时，一面用小毯将人裹住，一面和颜悦色的问谷雨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着急忙慌的。”

这是什么情况，谷雨有点看不清楚，疑惑间顾今之的问话也忘了回应，壮着胆子目光从顾今之身上跳到莫青时的身上的小毯，最后倒是莫青时略有不满的轻咳一声，这才将谷雨神游的思绪给勒住了。

谷雨回了神，问询的目光看向顾今之，顾今之依旧淡然自若丝毫没有要撵人的意思，貌似这局面还就是要三个人一起商讨的样子。

既然小姐没有撵人，谷雨清清嗓子就将街上的最新八卦汇总了一下：“小姐，那善安堂果然是不安生的，前脚才在小茶馆捣鼓一番，现在就开始散布谣言了。”

“散布谣言？”谷雨的话并没有说完，顾今之却是听明白了，左右应该就是在走水这事上做文章了。

王寺御和林家有关系。

林贵妃落势时一场所谓天火将椒淑宫吞噬干净，这事当时被传开来就成了天谴，顺理成章的将林氏一族从根拔起，三皇子莫桓之也被剥夺走所有的继位希望。

现在时间不过才往前走了两三年而已，没想到正阳殿也被来了这么一茬，一样走水，还用一样的手段来散布谣言，顾今之脑中回了一转，心想这王寺御还真是没新意。

谷雨看着顾今之没有要遮拦的意思，就顺着将散布出来的谣言都说了一遍，当然了太过的那些，谷雨还是有分寸的收着，毕竟青帝还在室内。

消息正大光明的从善安堂传出，而善安堂信众遍布各个阶层，铁腕一刀下去是肯定不行的，由此现下的情形并不乐观，谷雨说着说着就开始习惯性的问顾今之应该怎么办。

出事，解决；再出事，再解决……这已经七年来主仆二人常历的事了，之前谷雨每经历一次就要和顾今之抱怨一次，抱怨整天把时间和精力放在莫青时身上有何用，并且还时时央着顾今之离开皇宫。

现在终于是离开了，可是事情临上来了，居然还是不由自主的就要去解决。

谷雨问完话，才想起自己已经跟着顾今之出宫了，按说这些事情也是应该一起放下才对，怎么就听到街上开始闲言碎语的，第一反应就是快些回禀顾今之，好在事态并没有大范围扩散之前将事情解决。

看着谷雨脸色突然变了，话说到一半也就歇了的样子，顾今之如何猜想不出谷雨现在在想什么。

今天诸多事情好像是越好了一般，齐齐整整的一起涌到顾今之面前来，顾今之没有谷雨那般天真的想法，而且王寺御和林家有染，这就不算是一件新冒进的事情，而是之前悬而未决的旧事。

“今日先不管，堵了只怕是问题更多。”从走水开始，顾今之就想着被引导的舆论定是要朝着天谴那个方向走的，只是没想到王寺御居然这么沉不住气，活生生想要在一天之内吃成一个大胖子，不对，又或者是王寺御已经等不住了，毕竟从两年前开始冒头到现在，蛰伏的时间已经是够久的了。

“好，那我去回了乔墨。”谷雨福福身子就往外走，全程小心翼翼的避着莫青时。

外室关门声有意的被做出声响，仿佛是在提醒内室两人，现在安静了。

“阿时快些回宫去吧！”顾今之想了想，只怕青帝不在宫里，事态的发展会更为严峻。

莫青时低头不语，饶过顾今之走向窗边长几，长几上有顾今之之前罗列出来有关善安堂的事件时间分布，刚才就让莫青时看来的，但莫青时没顾得上，现在再看也不晚。

“善安堂利用平日里累积的善名，这才是一朝想穷极事成，我们千万不可被牵着鼻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