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之没想到莫桓之会先主动找上门来，带着自己不愿意多提一句的那个秘密，冲破重重守卫，直接走到自己面前。

五陵王朝幽历十六年中元节，朝歌城黯淡一片，丝毫不见大都的模样。

北城墙是由一段幽幽的碧水连接的，这碧水就是当朝才女柳静影诗文中多次提及香云邈邈的脂水。

传言幽历早年间，献帝重色思美人，朱雀城内沿脂水拾步而去，就能望见一名梳妆的美人。

住在脂水旁后宫的美人们为了能够博得君主的一顾，早上起床之后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在脂水边梳妆打扮，胭脂水粉用过之后就随手被撒入脂水中，久而久之这脂水就变得香气宜人，倒也是献帝风流史上令人向往的一抹艳史。

幽历十六年中元节夜，这香云邈邈的脂水间见证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角墙边有两个候着的黑影，已经是站了半宿的时间，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脂水看，若是双眼的目光有温度，这脂水定是要被二人给看得沸起来了。

“家主，这会不会是改了时间，天人没有通知我们？”管家顾三晋已经跟着家主顾大善人在这漆黑冷飕飕的地方守了大半夜了，这说定的事情却还是一点眉目也没有，于是怨不得顾三晋这般的不耐烦起来。

顾大善人心中自然也是有嘀咕的，不过这嘀咕的话已经被顾三晋说出来了，顾大善人自然是要稳重一些的：“三儿，这话就我们主仆之间说说好，切不可胡乱说了。”

这往日里顾大善人要是这般吩咐了，顾三晋自然是会应着不多言的，可是今晚这一顿黑冷让顾三晋灵活的脑子失去了活法：“家主，这天下主人可是出了大力的，为何天人他就可以……”

这次顾三晋的话还没有说话，‘啪’的一声脆响就在黑夜中响起，顾大善人在黑暗处甩甩自己抽疼的手，低声语气冷厉的道：“顾三晋，哑菩萨才是这世上最长活命的神明，事情看在眼里，不说出口才是活命的基本，这样的简单的道理还要我再教你一遍吗？”

冷风中被呼了一大巴掌，顾三晋就是再有不甘也不敢开口了，更别提顾大善人说的句句在理。

“家主教训的是……”

顾三晋俯首垂耳的正在认错，顾大善人本来也是认真的听着的，但是突然的双眼睁大，唇口微微张开，虽然是有些发愣，但很快的就是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挡在自己的面前的顾三晋，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脂水边。

“家主……”顾三晋看着顾大善人的动作，不做多想就是直接的跟了上去，走近了一些之后这才是看到原来脂水上不知何时漂着一只竹篮，“这……这这，这怎么会是一个竹篮？”顾三晋看着顾大善人在脂水边弓着身子准备捞竹篮的样子，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身为家仆的自觉，顾三晋还是立马上前去拉住顾大善人，然后自己噗通一下就踩到水中：“家主在岸上等着即可，我来。”

这般环境下，顾大善人既然是能够将顾三晋带出来，那么就是信任顾三晋的，所以在顾三晋下水的那一刻，在顾三晋的手触及到竹篮的那一刻，顾大善人心中也没有多大的波澜，毕竟有些秘密的确是不适合很多人知晓，但是有些秘密却是例外的，是需要有人见证的。

“家主，这里面好像是个孩儿？”顾三晋将竹篮拉过来，就已经是看到这竹篮里居然是盛放着一个婴孩。

顾大善人面上没有任何的震惊之色，从顾三晋的手上接过竹篮，将里面盛放着的婴孩抱出来，大概是脂水的冷寒，在竹篮中的孩儿已经是浑身冰冷，顾大善人却并不在意，甚至还不顾一切的将孩儿身上裹着的衣服撕扯开来，然后在其中摸索了一阵之后脸上终于是露出来笑容，“这是我顾家的孩儿。”

顾三晋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但是最后还是恢复如常，点点头将落在地上的竹篮拾起来：“恭喜家主。”

第二日住在东大街的顾大善人一家就举家搬迁了，据说是得了天恩赏赐，准顾家在边城建府寻恩！

……

“原来你是我妹妹！”莫桓之说完陈年往事，转头看向顾今之，“怪不得当年先帝不问缘由就道我不知晓……原来最大的缘由在妹妹你这里？”

顾今之叹了一口气，看吧，人果然是说不得谎的，特别是这样弥天大谎，被揭穿的时候真的一点反驳的力气的都没有，当时还是婴孩的顾今之，甚至连叫冤枉立场的都不坚定。

“我还……”莫桓之看着依旧秀美的顾今之的当时居然是动了心思，真的是可笑之极，“以前很多不明白的事情，现在终于是明白过来；之前不理解母妃，现在也都理解了。”

莫桓之以这样的方式提及林望月，顾今之冒出小半个头的愧疚就彻底消失了：“你理解什么？理解林贵妃将我们无辜的兄妹们溺毙墨倾池这事，还是理解外戚专权残害旁门的惨剧！”

“帝王之爱本就是露水一般，若没能抓住，自然是免不了被遗弃。”莫桓之说着冷笑一声，“以色侍人，色衰爱弛。这就是宫里女人最终的下场，所以母妃只是想要在失宠之前抓住一些什么，根本没有错。”

花厅里静悄悄的，莫桓之的这些话就像是一块巨石，重重的打压下来，将两人之间苦苦撑着的和平面纱给撞破了。

“用别人的生命去维持自己的所谓宠爱，还不如色衰爱弛来的干净些！”顾今之看着眼前黑瘦了许多的莫桓之，努力的去回想之前在朝歌城内随行嚣张的三皇子，却好像都想不起来了。

“干净？这皇城内就没有什么干净的事物，连那些所谓的爱也一样，都是虚晃的不干净的！”莫桓之低吼道：“本就不是良缘，只是巧取豪夺来的诱骗，达成目标之后就弃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