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妍很快找到了车马行,付了一天的租金赁了辆马车,又选了个老实稳重的车夫驾车。
青云观在京郊,距离桐乡有三个时辰的车程,现在大概是七点多钟,一切顺利的话,她能在关城门前赶回来。
轻妍上了马车之后觉出了不对。印象里太子是个极其冷静阴险的人,他特别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云淡风轻的,怎么可能会像刚刚那样冲动,更不可能会和人争吵了。
她想起了之湛极其夸张的语气,和她推开门后两个人隐秘的眼神交流。
她好像被套路了,而且她现在想说一个F开头的单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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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刻钟前。
属于清晨的小院是宁静清和的,但那个一身劲装、神色冷峻的男子,将这份宁静清和撕开了一条口子。
当他发现发现墙边只剩下血迹后,立刻动身去查看了这座院子里的所有屋子。没想到竟然有人住在这里,那她们是否发现了殿下?殿下如今是否安全?
之湛最终在东耳房里找到了醒来的卫子栩,见殿下安然无恙,他忙松了一口气。
“情况如何了?”卫子栩正在整理衣服,睡了一觉后,他已经恢复了大半力气,只是伤口还在阵痛。
之湛神色落寞了下来,“殿下,属下无能。”
“何出此言?”卫子栩隐隐觉得不对,之湛能力向来出众,少有如此谦逊之时。
“昨夜属下把您送走后,回去就再也没见到兄弟们……”
“详细说与我听,究竟怎么回事?”卫子栩的声音已不似平时那么平稳,仔细听还可听出几分焦躁。
“属下到的时候,只见到了几个杀手在那里处理残局。属下看了现场,七个兄弟却只有两具尸体,余下五人,估计是要么逃走、要么被俘。”
“接着说。”
“属下认为,这次,是祚王和夏贵妃在背后主使。”
“驿站是官家机构,势力能伸到这里的,也只有他们了。”卫子栩摆摆手,示意之湛停下陈述,“回京。”
“万万不可,殿下。”之湛急得不行,站起来去阻止他的动作,“现如今桐乡城里到处都是在寻殿下的杀手,您一旦出了这个院子,就……”
久久的一阵沉默。
“这里离青云观不远,不然属下乔装一下,去青云观送信?”
“不行,你不能去。你在我身边待得最久,祚王那些手下都认识你。”说到这里卫子栩停了话,他应该还有一个人可以用。
钟轻妍,名字和相貌都对得上,应该没错了。风葭私底下抱怨过她被罚到了桐乡,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让他碰上了。
昨晚她一直盯着他的那块玉佩,估计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而且还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她可不是无辜之人。
“之湛,等会儿照我说的做。我们做一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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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妍拈起最后一块桂花糕送入口中,她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点心盒子,拿出帕子擦去手指上的碎屑。窗外的风景索然无味,而手边的话本已经翻了三遍,路程才走了一半,无趣便已经将她彻底淹没,轻妍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可以消磨时间的事情了。
最初坐上马车的时候,轻妍的心情还是雀跃的,前世她连马车都没见过,更不用说体验一次了。很快地,这份雀跃就消失殆尽了,现在她全身酸痛、头脑昏沉,只想赶快下车。
还好,在轻妍吐出早饭之前,她们终于赶到了青云观。
轻妍跳下马车,一边活动筋骨,一边观望着这青云观的布局。只是一座普通道观而已,平平无奇,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摸摸袖子里的东西,硬硬的触感,还在。
按照之湛的话,她径直走到青云观紧闭的大门前,青黛走上前叩了两下门环。片刻过后,一位灰衣老者打开了门,老者给人的感觉,如一块历经千年风霜的磐石,沧桑稳重。
她上前递上那块玉牌,“打扰了,我找司命先生。”
那老者抬眼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只是淡淡道了一句,“正是在下,姑娘请跟我来。”
轻妍于是跟着他进了青云观,沿着青石板小路到了一个小院跟前,老者上前推开了门,“子栩的人来了。”
“卫子栩现在在哪儿?”一个男子率先冲了过来,声音像是着了火,满是焦躁。
见到来人后,轻妍愣住了,她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当朝云麾将军风谌。
风家人世代从军,和时镇守边关,战时上阵杀敌。军功赫赫但从不居功自傲,反而乐善好施为人谦和,在京中名望颇高、深受尊重。
风谌是风家长子,更是鼎鼎有名的少年将军,十六岁时随风大将军去北疆历练,恰逢那几年北疆战乱不断,风谌趁着这个时机,平定了不少乱子,也因此被封为从三品的云麾将军。那年他二十岁岁。
直至去年,风夫人因思念儿子大病一场,且有北疆纷扰基本平息的缘故,风谌这才回了京城侍奉在母亲身侧。
或许是生活环境的不同吧,卫子栩的风格气质更偏向俊朗,而风谌整个人身上则带着从战场上滚出来的粗粝厚重。如果说卫子栩给人的感觉像一轮冷月的话,风谌则是月色下的无尽的大漠。
风谌也愣住了,“钟姑娘?”
轻妍点头默认,从袖口里拿出信递给他,“先不解释那么多了,你们先看看这封信。”
这时一个舒朗如清竹的声音传来,“钟姑娘一路颠簸而来,想必早就累了。不如先去客房休息片刻,过会儿拿了我们的回信后,也好有精力继续赶路。”
轻妍明白这是在暗示她离开,好让他们几人商量事情,于是屈膝行了一礼,“多谢世子体谅。”
坊间传言,广安王府一心效忠天子,向来不参与任何的党派之争,看来这句话的确只是传言了。不然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见到了广安王府的世子卫子瑜呢?
不知为何,离开之前轻妍抬对上了卫子瑜的视线,那道视线如有实质,一条正吐着信子等待猎物的毒蛇落在了她身上,轻妍霎时僵在了当场,寒意爬满了后背。
谁也想不到,多年以后,这条隐藏在和煦背后的毒蛇会爬到人们面前,成了卫子瑜扯不掉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