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启已经进入了试镜阶段,马上就要准备进入正式的拍摄了。由于忙碌,在这些日子里,他已经习惯让自己淡忘郢一晞,让自己为理想而奔忙着。唐启在这么年轻的时候拿到一个戏份这么重的角色,在学校也引起一阵热潮。有人为他鼓掌,有人对他不屑,一时间,好的坏的话、谣言全都向唐启袭来。但唐启早已经练就了坚持自己的本事,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不会做任何回应,这一方面让他坚守了自我,一方面也对外隔离了自我。导演和老师们都很认可他的实力,但他一贯的脾性却不大适合这个喜欢喧闹、沸腾的娱乐圈。
终于,戏已经开拍了。唐启的角色和他目前的状态很相似,所以表演起来倒得心应手,得到了来自导演等许多人的表扬。在一次演绎中,男二,也就是唐启饰演的角色因为苦心追求了女主多年而最终还是被放弃,导演要求唐启在一次吻戏中表现剧中人的情绪,唐启开始有些顾虑,但演员这份职业目前这样的情况是避免不了的,所以也只能‘倾情’演绎。唐启演绎的情绪很饱满,以至于引起女演员的一些不适,但到十分顺利,一次就过关。唐启演绎完后急忙向女演员表示抱歉,因为他不知道刚才有没有把她想成一晞,所以反应才那么激烈。
唐启在认真投入表演的期间,一晞和蓝景也在为了他们的理想和爱情奔跑。一晞渐渐习惯了没有唐启参与的生活,虽然有时还是会不经意间想起他,但已经没有明显的情绪反应了。时间能改变一切,能模糊一切,能让两条交线最终陌路成平行线。蓝景渐渐地进入到一晞的内心,渐渐地去触碰一些原本一晞不愿触碰的故事。
一次雨后的周末,空气添了几分凉意,梧桐巷每一天都铺上一层梧桐叶,足球场另一边的草地已经慢慢枯黄,秋天已经进行到尾声。学校的铃声一如既往,这让蓝景和一晞几乎每一天都拥有相同的时段。
这一天,踏着还有水印的小路上,一晞和蓝景都添了秋衣。蓝景想要拉着一晞的手,但被一晞拒绝了。其实,蓝景对这样的拒绝已经习以为常了,虽然在一起快要一个月了,但蓝景并未与一晞有过几次近身接触,连牵手都没有过几回。蓝景看了看鼻子有些红红的一晞,问道:
“晞,冷吗?”
一晞看了看蓝景笑着说道:
“不冷。”
“晞,我感觉你到阴雨天就有些感伤,是有什么情结吗?”
“呵呵,算不上什么情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过,借着这个情绪写几首诗也就好了。”
“嗯。晞,你还从来没有更我说起过你的父母呢。”
“你为什么总是对这个感兴趣?”一晞停下来看了看蓝景说道。
蓝景也停下来看着一晞说道:
“因为我想了解你更多一点,了解你的过去、现在、甚至是未来。”
“哼,过去。过去又能代表什么呢?”
“既然不能代表什么,你为什么总要把它藏在心里,为什么不能敞开心扉?”
一晞一听本来有情绪的,但又把情绪压了下去,说道:
“有些过去,还是不提的好。”
“你这不是忘,是在伪装。你可以表现情绪的,你没必要一直把情绪憋在心里,我看着难受。”
一晞听蓝景这样又关心又透露着怒色的模样,忍不住展颜说道: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可以同情我。”
蓝景对一晞的说法很意外,但也只先点了点头。一晞接着说道:
“你想知道什么?”
“说说你妈妈吧。”
“我妈妈是个伟大又勇敢的人,我在她的呵护和养育下成长,也在她的改变中改变。”
“为什么这样说?”
“我妈妈一直在和生活做斗争,她是我见过最有创意的人。她总是在生活中发现很多创意,她也叫做商机,但总是心有余力不足,家里条件不好,和我爸也谈不拢,最终,她所有的创意都成为了被别人实现的梦想。我妈会很多东西,她会教我学英语,会干所有的农活,会刷墙贴瓷砖,但不会织毛衣,也不会十字绣。”
一晞说完笑了笑,看了蓝景一眼继续说了下去。
“我妈很勇敢,但她的弱点就是我和我弟弟。我爸不是一个好丈夫,我也看出来了,本来我妈可以早早地离开他,但她不放心我们,所以一直苦熬着。直到我高二那年和我爸离了婚,但她离开之前告诉我和弟弟,我们永远是她的唯一。你知道吗?我是为我妈高兴的,终于可以离开我爸了。”
一晞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显然情绪有些开始波动。蓝景看出来了,便伸手握住了一晞的手,这次一晞没有拒绝也没有反应,任凭他这样握着。一晞望了望远处继续飘落的梧桐叶接着说道:
“直到高二结束刚放暑假那一天,我在宿舍和同学说笑着,然候突然接到我妈一个电话。她的声音,她的声音就像是八十岁的老奶奶一样,像濒临死亡一样对我说一些我根本听不清楚的话。我一下子就哭了,没有任何征兆灾难来临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那几天我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猜想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故,是不是感染了什么疾病。那几天,我很想接到我妈的电话,想让她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但又很害怕接到她的电话,害怕听到什么让人绝望的消息。直到两天后,她终于打来电话了,却是用说遗言的方式告诉我她难产,可能没救了,让我照顾好弟弟。我都懵了,为什么会难产?我一时间怀疑,愤怒,无助都集中在一起了,我就感觉我突然不认识她了,我想不通,直到后来,我就变得无所谓了。我站在我家楼顶上一个劲的流眼泪,说不出话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弟弟说明这件事情。我一开始的反应就是我妈背叛了我们,她说过我们是唯一的。然后我就一直冷笑,边哭边笑。我一直看着天空流眼泪,你知道吗,那时候是一首歌救了我。”
蓝景轻声说道:
“是哪一首歌?”
“五月天的《倔强》,有一句歌词是这样的:就算失望,不能绝望。”
蓝景见一晞眼中闪着泪花,便轻柔的说道:
“晞,不想说就别说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都过去了。我都想开了,就是在那首歌和天空的帮助下我想通的。那时候我问自己:难道你真的不在乎她的生死吗?我意识到我极端了,于是我便开始反思祈祷,我对着天空说道:只要她这次能够平安,无论什么我都可以接受。但我心里一直忍不住想,要是我妈因为那个孩子不在了,我将来会怎样面对那个孩子,我知道这样想不对,但脑子止不住一直在想这个。后来,花了两天看着楼上的天空,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妈妈是妈妈,是她自己,即使在亲,我和她都是两个人,我没有权利要求她只能为我们而活,她的人生应该由她做主,即使是用她的命来换那个孩子的命,我都没有权利干涉。我才意识到,我对妈妈的爱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却没有为她考虑过,她为了我和弟弟,苦熬了那么多年,我不能谅解她,帮助她,却还要用所谓的爱捆绑住她,不就是我太自私了吗。后来,好在老天保佑,她和那个孩子最终都平安无事。”
“那你后来见过那个孩子吗?”
“见过,很多人都说我和他的眼睛很像。呵呵”
蓝景见一晞的状态,忍不住用手搂着她的肩膀安抚道:
“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
“是啊,一切都重新开始了。妈妈现在虽然身体不太好,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后来我妈告诉我,她被抢救那一天原本心脏都已经停止了。她发现她一个人走在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她那时想的就是,要是她走了,我和郢晟怎么办。于是不知道是经历一个怎样挣扎的过程,她又回来了。”
说到这,一晞眼中的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
“那你妈现在过得怎么样?”
“妈妈遇到了一位善良的叔叔,他对我妈很好。我也没什么想法了,只愿他们都能好好的。”
“那你的那个弟弟呢?他还好吗?”
“很好,现在已经快两岁了,很可爱也很调皮。”
“呵,现在想来,我妈真的好勇敢啊。承受着那么多的痛苦生下了我和两个弟弟,是我肯定做不到。”一晞接着说道。
“谁都没办法和母亲比,我相信这一点。”蓝景说道。
“是啊,谁都没办法和母亲比。”
“晞,那你现在是和你妈妈一起生活吗?”
“没有,和我爸。”
“那他对你怎么样?”
“哼,相安无事最好,我们平时基本没有交流的。”
“你妈妈离开后,他都没有什么转变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其实,自从离婚后,他确实有些改变,我也试着去减轻对他的憎恨,但只要我想起他把我和弟弟偷偷仍在大街上,想起高中向他要生活费时他唾骂样子,把钱故意扔在地上的屈辱,在我脸上吐吐沫的侮辱,那些尖酸刻毒的叫骂,那些凶狠的眼神,那些踹门而来的推打,你叫我怎么忘得了,你叫我怎么不恨……”
蓝景一把抱住了一晞,此刻他感同身受,他不知道一晞还有这样的经历。他这才知道一晞一直不愿多说的原因,不禁悔恨自己不该这样窥探她内心深处的隐晦。听着一晞的抽咽声,蓝景很心疼很后悔,便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和后背想要帮她缓解下心情。
一晞自己也知道,虽然看过了很多书,虽然看开了很多事,但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从没有在她心头消失过,一遍遍翻看时心里还是一如既往感到悲哀。
一晞被蓝景拥入怀里,没有帮她缓解情绪,反而使一晞感到委屈。从小到大,她几乎都不知道父爱是什么样的感觉。对外她很坚强,她讨厌别人同情的眼光;在家里,她更不能低头,她是不会向他屈服的;在妈妈面前,她也不能太伤心,不然会让妈妈自责和不放心。所以,一晞已经练就一颗坚强的心,越是被打击,越要抬起头来证明自己。正是在一样的环境中,一晞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强烈的自尊感,这让她早早的意识到自我,也有了难以磨灭的傲性和敏感的内心。
蓝景的拥抱和安抚让一晞感觉到久违的安全感和来自异性的温暖,她感觉心里的重量减轻了些。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对男性产生了依赖感,所以她静静在蓝景怀里感受着他的抚慰,渐渐地停止了抽泣,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流这么多眼泪,弄湿了一大片蓝景的衣襟。她慢慢抬起埋在蓝景胸前的头,仰起来静静看着蓝景。
蓝景看着泪眼汪汪的一晞,把这样的她拥在怀里,心里产生了从来没有比现在强烈的保护欲,他第一次产生这么热烈的对女人的宠溺感。一晞的头在怀里动来动去,惹得蓝景胸前胸内一阵挠痒,只感觉全身上下变得沸腾而敏感起来,既想制止又想持续这样的‘挑衅’。
一晞渐渐稳定了情绪,也渐渐地发现蓝景有些不对劲,在有所感知后连忙从他怀着窜了出来,假装不知情地说道:
“刚才情绪激动了,吓着你了吧。”
蓝景只感觉心中有一股想要爆发的躁动,看着一晞闪烁的眼神后赶紧侧过脸去向着湿漉漉的秋草吐了一口气,说道:
“你好些了吗?”
一晞轻轻看了一眼蓝景说道:
“好些了,刚才对不起啊。”说完指了指蓝景胸前被泪湿染的衣服。
蓝景轻轻拍了拍衣服说道:
“没事。”
说完两人各自避开了视线深呼了一口气。梧桐巷上行人很少,两人在述说完故事后都没怎么说话,并排着走着。一晞已经恢复了状态,倾诉一番轻松了很多,想着蓝景不要对自己的故事心生同情才好。蓝景听了一晞的故事,心里对她的感觉愈发不同,只觉自己想要更加爱护一晞。蓝景恋爱的心理进程和一般人的进程相差不大,他认为在一起的头两个月应该是一种热恋的状态,虽然他是进入了状态,可感觉一晞谈恋爱的势头并没有那么强烈,相反还有些回避心理。蓝景知道,这和她的性格有关,所以一直以来也遵从她的意愿。可是就在刚才,一晞小鸟依人的状态又勾起了他火热的情愫,虽然他尽力在压制,但势头似乎不减反增,以至于他刚才都不敢直接看一晞。
梧桐巷一直没有人经过,这似乎给他创造了一个氛围。他按奈不住心里的欲望,便试着去拉一晞的手稍作试探。一晞很巧妙的避开了,这使得蓝景心里愈发焦灼,当一晞笑着看向蓝景那一刻,蓝景以出其不意的方式一把搂住了一晞的腰,强吻她起来,释放他心中的欲望。一晞被他的反应吓住了,开始还进行反抗,可奈何怎么也挣脱不开。蓝景还以一种奇怪的步伐把她推到大树旁想要控制住她,一晞有些难以呼吸了,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他,刚吸了两口气他又俯过身来贴着一晞的上身亲吻她,一只手不自觉的触向一晞的胸部,一晞吓得汗毛竖直,一把推开他两米,一晞大口喘着气,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的羞耻和愤怒。
蓝景在欲望得到稍许满足和渐渐平息了情绪,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过头了,便看着一晞说道:
“晞,对不起,我刚才没控制住。”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一晞对蓝景很失望。蓝景看出了一晞眼中的责备,便放松了语气说道:
“晞,你别生气,下次我不会这样了。”
一晞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便愤愤地跑回宿舍去了。蓝景站在原地,既兴奋又有些无措,心想:这是一晞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得想个办法挽救一下才行。
他在她的宿舍楼下徘徊了许久,时而看看一晞宿舍方向,时而用手指轻触一下鼻尖,露出丝丝窃喜的神情,又用脚尖来回拨了几片落叶,自己笑了笑凝视了一晞宿舍几秒便先回去了。一路上,他没有为此感到惭愧,反而细品回忆其中的细节来。可怜了一晞为此一直感到一阵后怕,她之前没有想过蓝景是这么可怕的生物,他第一次对她这么粗鲁,蓝景的举动让她身陷困顿,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