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曦“哎”了一声，接过钱招呼张屠户在桌边坐下，转身去装饺子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这个张屠户的店就在附近，早上卖肉的时候看林云曦一买就是五六斤。这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才会买这么多，看林云曦不像是谁家的婢女，随口问了一句，知道是做吃食的当时就笑着说要捧场。刚刚在铺子里见这边围了这么多人，过来看到林云曦局促的模样，就力挺了一把。

“张大叔，这是白菜肉馅的，您尝尝！”林云曦把一碗装了满满的饺子和一碟蘸料端到张屠户面前。

“就冲这小姑娘的长相也得尝尝这饺子的味道甜不甜！”有人调笑着也拿出五文钱坐下。

见有人出头，后面陆续有人拿钱在桌边坐下。林云曦带的只有两张桌子，眨眼便已经坐满。

林云曦忙着装饺子这一锅她煮了有四五十个两桌人每人一碗是肯定不行了，匀一匀凑了八碗。林云曦连声说着抱歉的话，大家忙着吃饺子，都笑着不说无妨。

人群中有好事者喊道：“张屠夫，这饺子味道咋样啊？别不好吃，讲不出话来了吧？”人群里一阵哄堂大笑。

张屠夫冷哼一声，也不理那些无聊的人：“妹子，再给俺整一碗来！”

林云曦跑过去有些歉意地道：“张大叔，我这饺子论个卖的，素菜的一文两个，肉菜的两文一个。”声音越说越低。按说人家这么帮你，免费请人吃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关键是给定金的不只他一人啊。

张屠夫豪爽笑道：“两文钱一个？便宜，再给我二十个，不，三十个肉菜的！”

林云曦心里正忐忑，见张屠户如此仗义，喜出望外，默默记下了他的好意。

“张屠户，你这一碗没吃完，又要三十个，真有这么好吃？莫不是你收了她的好处吧？”又有人喊道。

张屠户依旧不理，只顾埋头吃饺子。同桌一位读书人模样的中年人道：“丫头，我这里也要十个肉馅的。”

“快看，钱先生都还要再吃，那味道绝对差不了！他是出了名的嘴叼，在京城多的是酒楼请他免费吃喝，只求他讲一句好评，但人家那脾气也是跟读书人一样的死犟，不是好东西白给也不要，只要味道好再贵也会吃。”围观人群中有人喊。

而桌边有一位已经在吃饺子的客人已经在招呼他的同伴：“李兄，这姑娘人美，做出的吃食味道也美，赶紧过来尝尝！”

“真的？那我要十个肉饺尝尝？”那李兄跑过去跟他朋友挤在一张桌上。由他带头一些蠢蠢欲动的又跑过去几个人，林云曦却已经忙不过来了。

到最后林云曦准备的几十份碗筷用没了，客人自己洗。钱没时间收，边上等吃的人帮她收。不到两个时辰饺子卖完，没吃着等在一边的人还有不少呢。

“姑娘，你明天还来吗？”有人问。

林云曦笑道：“来，但像今天这样我可吃不消了！明天你们要是买了带回家自己烧，买十个我就送一个，多买多送！”

“林姑娘，那蘸料送不？”又有人问。

“蘸料我可以送，但得自己带家伙什！”

“林姑娘，汤送不？”有人想挣取一下，毕竟这汤也是很好喝的。

这个还真不好送！林云曦只得道：“这个汤就不送了，都送了我这里就不好做买卖了。”

人散去后林云曦收拾一下准备回医馆，在路过张屠夫店铺门口的时候，提着特意剩下的几十个饺子要感谢张屠夫。

张屠夫在门口见林云曦手里提着东西，搓着手大着嗓门笑道：“林家妹子收摊了？你这手里拿着的莫不是饺子？来来来，卖给大叔，这饺子是真好吃，家里的婆娘还没吃过呢。”

林云曦笑道：“大叔，哪还能让您破费，这是特意拿来给婶子尝尝的。”

张屠夫连连摆手道：“那哪成，都只是混口饭吃。”

张屠夫的夫人李氏嗔道：“这老大嗓门也不怕把人吓到！”转身招呼林云曦：“林姑娘，快进门坐，听孩子他爹回家口口声声夸你做的饺子好吃，原打算明儿你摆摊再去买一些来，今儿正好你送的这个，婶子能也解解馋。”

“婶子，这只不过是一点简单吃食，婶子想吃我教你做便是。”林云曦被李氏的热情有些吓到。

李氏是个知趣的，怎可能会要别人赚钱的方子：“林姑娘说笑了，婶子哪能要你这养家糊口的方子，这是昧良心的。”

林云曦知道这饺子的做法没几天就会被人学去，这本就避免不了，与其被人说破，不如卖个人情：“婶子，无妨。这只不过是白面裹着菜末，哪有什么秘密方子。”

林云曦愿意告诉她做法，李氏又哪会拒绝，不管张屠夫如何拼命使眼色，只当做看不见。李氏是个精明的，她自有她的算计，她男人自吃了饺子后回来在她面前赞口不绝，若是学会了这饺子的做法，只要男人想吃自己就可以给他做，可以省下不少钱。再说自家还是开肉铺的，若是饺子好吃也可以做这饺子的买卖，价钱铁定能比别人便宜。李氏把饺子想得太简单，她人也太精明，把家里那些边角料，剩下卖不掉的肉做了饺子馅，开始还有人图便宜到她那买，到后面连张屠夫都不愿吃了。李氏还在自家男人面前数落林云曦不厚道，告诉她的配方是假的，张屠夫本就因为抢了林云曦的生意心里过意不去，被李氏念叨烦了，一巴掌过去，顿时耳根清净了。当然那时林云曦已经不再做饺子的买卖了，只不过张屠夫以为是他婆娘抢了饺子的生意，连带肉也不去他家买了，这是后话按下不提。

林云曦离开肉铺后，张屠夫拿了一些条肉要她带回去。林云曦连连摇头道：“张大叔，您真要给那就给我一些骨头吧。”

张屠夫因着李氏学了饺子的做法心里正不得劲，见她要的只不过是最不值钱的骨头，顿时不乐意：“那东西有啥好吃的，又没几两肉。”

林云曦无奈解释道：“张大叔，我哥腿断了我拿骨头拿回去可以熬汤给我哥喝。”

张屠夫听了这才笑道：“这骨头俺家里多的是，不值钱，这条肉你一定要拿着。”

林云曦推迟不过，跟张屠夫确定了明早要买的猪肉就走了。

回到医馆，太阳还没下山，医馆里照常忙得脚不沾地。林云曦跟最闲的老掌柜打了声招呼，就去准备晚饭了。用骨头炖了个萝卜汤，一个家常豆腐，酸辣白菜，一个土豆丝，刚刚听老掌柜说今天收了两个留诊患者，林云曦又蒸了一个鸡蛋羹。大冬天的没什么菜，这土豆白菜翻来覆去的变着花样做着吃。

喊他们吃饭的时候，田七偷偷问林云曦还有没有饺子。林云曦以为是他自己想吃，笑道：“今天生意不错，都卖完了，想吃我明儿再给你做。”

田七忙道：“林姐姐，不是我要吃，是患者问的，说昨天他邻居吃过，问今天还有没有。”

“这样啊……”林云曦迟疑。

林云晨不知道从哪冒出来道：“田七你问问那病人，就说饺子卖完了，其他的行不行？”田七应了声跑了。

林云曦却炸毛了：“林云晨，其他的什么东西？要是烧的不好吃怎么办？”

林云晨奇怪道：“不好吃不收他钱不就行了？有什么为难的！”

林云曦愣住了：“可以这样吗？”

林云晨理所应当道：“当然是这样，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你也征求过意见了。怕什么，有事哥顶着！”

回来的是半夏跟韩大夫等人，田七留下看守铺子，半夏告诉林云曦，那人估计是饿了，说烧什么无所谓只要味道好就行。

众人吃饭，林云曦却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吃食才好。正在苦恼之际，半夏凑到林云曦面前道：“林姑娘，把我的那份饭菜让给他吃好了。”

林云曦顿时有些忐忑：“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半夏忙道：“不是，不是，我看你在琢磨做什么吃食，很好吃的样子……”

韩大夫笑骂道：“你个兔崽子，有的吃还不消停。”又对林云曦道：“林姑娘，若是那患者没有要求，不如就打一碗饭给他，应该差不了。”

林云晨看到妹妹那纠结模样，二话不说，夹着拐杖打饭，夹菜，装汤一气呵成。林云曦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半夏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端着托盘出去了。

韩大夫看出林云曦虽然古灵精怪的，一旦遇上她自己的事似乎缺乏自信，按理他们这种家庭不应该会这样才对，她似乎需要别人的肯定。韩大夫决定帮她竖立信心：“林姑娘不必自谦，韩某也曾赴过一些大户人的宴席，但从不曾尝到过如此美味！”其他人纷纷附和，不过都可以忽略不计。

韩大夫为人厚道想来没必要诓自己，那他说的应该是真的。林云曦心里对自己的厨艺有了些了解，但接下来的话让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韩大夫道：“我亦曾有幸跟师父赴定国公府宴，听说厨师曾是御厨，是皇上亲赐，这菜…”韩大夫寻思着要用什么词来形容。

林云曦听得心都提起来了，其他人慢慢地扒饭，想象着韩大夫嘴里说的美味佳肴用以佐饭，结果韩大夫停住不说了。林云曦忍不住问道：“如何？”

韩大夫夹了一筷子菜细细咀嚼咽下之后才道：“好像不过如此！”

林云曦愣住，其他人愣住，林云曦傻傻问了句：“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你的厨艺可比皇宫御厨！”林云晨在林云曦身边插嘴道。

林云曦傻傻问道：“你几时过来的？”

林云晨道：“又不是隔着千山万水！”在林云曦头上敲了一记道：“这是重点吗？我早就说了你要有自信，你看韩大夫吃过酒楼的饭菜，也吃过御厨做的饭菜，他说你烧的好吃，现在又有这么多人的肯定的还能有假？”

林云曦看着众人肯定的点头，心里那种空空的不着地的感觉像是有了方向，让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了精神，林云曦脸上露出了灿烂如阳光般的笑容。

韩大夫招呼大家吃饭，林云晨兄妹俩却道了声抱歉，端着饭菜到房间陪母亲一起用饭去了。韩大夫给孟氏母女腾了一间杂物间让她们住，毕竟留诊室太吵，没法好好休息。

接下来的四五日林云曦依旧每天去摆饺子，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吃食操作简单，回家稍稍琢磨便都能做出来，虽然蘸料的味道差别巨大，但这里毕竟有钱人不算太多，买着尝鲜还可以，经常买也心疼银子。自己家里琢磨做的味道没想象中好，但解解馋还是可以的，毕竟不花钱啊，是以这两天她的生意也越来越淡。

这天林云曦沿着住宅区边走边吆喝，她想到别的地方看看，慢慢地就到了朱雀大街附近的。这边多官宦，车来车往比白虎大街那边要热闹的多了，有钱人也多，生意应该也会好些，只是离医馆太远了些。边走边看路两边琳琅满目的商店，一时没防备前边有人疾步撞了上来，一声痛呼，一个中年人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