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东来的情况越来越差，他现在就像是一株快要被燃尽的蜡烛，仿佛只是一股轻轻的风，那小小的火焰就会消失。

“小凯”

肖凯望着黄东来那双无神的眼睛。

“你先别说话了，休息一会。”

黄东来不想不说话，他刚刚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当然希望把握住这最后的时间。

“小凯，你能原谅我吗？”

没有一点点犹豫，黄东来问出了最迫切的问题。

眼前垂死之人的眼神带着丝丝的落寞与期待，肖凯想要开口，但就是说不出那一个字。

肖凯仍然无法忘记当初被抛弃的场景，所以她就算想说“肯”也不行，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黄东来又咳嗽了几声，又是几口黑血。

肖凯没有像刚才那样帮黄东来收拾，她只是紧握着双拳在旁边坐着

目睹此情此景的董宇晞叹气。

“看来她还是没办法原谅黄东来。”

姜梓岚也没想到肖凯会有这种反应，原本他以为当肖凯看到黄东来病重的场景，心肠会软，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有些不了解她。

或者说，姜梓岚把当初黄东来把肖凯抛弃的做法想得太简单了。

明显黄东来让肖凯非常受伤。

“小凯”

黄东来想说些什么，肖凯站了起来。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很心急。”

“小凯”

肖凯叹了口气。

“我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总会想起当初你把我送进孤儿院的场景。”

因为肖凯的这句话，黄东来低下了头。

“我那时候才几岁多，才刚刚知道要记得你这个人”肖凯忍不住落下一粒眼泪，但她很快就将其拭去，“但是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你转身离开的场景。”

黄东来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对不起”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那要警察干什么？”

虽然是老生常谈的一句话，但还是很有用。

黄东来十分无奈。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吧。”

肖凯低头望着坐在床上的黄东来。

“为什么你想认回我？”

黄东来先是惊讶地抬头看了肖凯一眼，接着就又低头。

“说啊。”

黄东来还是有些扭捏。

董宇晞望着黄东来的动作，心里实在郁闷。

“这人为什么不说话呢？”

姜梓岚说：“他是在想该怎么说话才能不得罪人。”

董宇晞恍然。

“你的意思是他怕等等开口会让小凯不高兴？”

“应该是。”

不是应该，而是确实！

黄东来心里不断斗争，脑筋快速运转，他在思考该用些什么语气说话才不会让肖凯生气。

“你要是不说，那我就走了。”

黄东来生怕肖凯离开，他担心没人帮自己“收尸”。

于是，黄东来冲着刚刚转身的肖凯一声大喊。

“你别走！”

肖凯停住脚步。

黄东来顾不上肖凯会不会生气，他只是希望自己将来死的时候有亲人肯帮自己送终。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希望最后的这段时间有你在身边。”

“这就是你要来找我的原因吗？”

黄东来摇头。

“不单单是这样，我是真的想要弥补这些年来对你做的错事”

肖凯没有转身，她一直用后背对着黄东来。

刚才黄东来说的那番话，虽然顾不上好听，但起码算是有交代。

肖凯仔细想想，觉得黄东来说的也没错。

自己的确是他的女儿，他死了，如果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那确实不好。

唉

肖凯重新转身面对黄东来，她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他的面前。

黄东来诧异地望着肖凯，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已经原谅了自己。

“你还记得我原来的名字吗？”

肖凯的问题给了黄东来刺激。

“小凯的原名”姜梓岚问了问旁边的董宇晞，“你知道吗？”

董宇晞当然不知道，她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肖凯不是肖浩晨的亲妹妹。

“不清楚”

姜梓岚只好继续看着黄东来，刚才肖凯的问题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黄东来是记得肖凯的原名的。

“你原本的名字是黄韵凯。”

“原来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你是我的女儿，名字也是我帮你取的。”

“那就行。”

行？

什么行？

黄东来觉得奇怪。

肖凯说：“既然你记得我原本的名字，那我就原谅你吧。”

黄东来惊讶于肖凯突然说出口的话。

“你，你说的是真的？”

肖凯点头。

“你真的肯原谅我？”

“嗯。”

黄东来十分高兴，他一个大老爷们因为一个“嗯”字掉了眼泪。

只是黄东来不知道，肖凯的转变其实只是为了让他好过。

肖凯不希望看到黄东来带着遗憾死去。

黄东来掉眼泪的时候又咳嗽了几声，因为这几声咳嗽，他无法再坐在床上，逐渐倒下。

肖凯望着黄东来的情况，她帮着他盖上被子。

“你先睡会吧。”

黄东来当然不愿意睡，他怕闭上眼睛后就再也睁不开。

“小凯”

黄东来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肖凯望着黄东来伸出来的那只右手，她心里其实很清楚他是想跟自己握手。

我该放上去吗？

这是肖凯心中最大的问题。

刚才肖凯问黄东来记不记得自己的原名，除了是给他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她本来就想着如果黄东来记得她原来的名字，但就以这个作为理由说原谅他以前做过的事情。

那只是个借口，并不代表她就真的原谅了他。

“放上去吧。”

突然姜梓岚的声音从肖凯的脑中出现。

“小姜”

“他快不行了，你如果真的是想他没有遗憾地死去，就答应他这最后的一个要求吧。”

姜梓岚的话给了肖凯坚定下来的决心，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着黄东来伸出来的右手。

因为肖凯的这个动作，黄东来的脸上有了一个很欣慰的表情。

“小凯，如果以后我们都能这样，那该多好。”

“会有这样的机会的。”肖凯说，“你先睡一会吧，等你醒过来，我们再一起聊一聊。”

黄东来的眼皮逐渐沉重，他身体里的生命力随着他“实现”了愿望逐渐消逝。

“嗯好，那我先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