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学,鎏绣找到了同乡一起来的邓纭、杨忆等人,修书家乡制备蜂蜜。
春陵之所以叫做春陵,除了迷信风水好之外,其实也滋养植物。春天刚刚过去,桃花已经开过,蜂蜜得以丰存。
而对于糖、盐等调味品的需求,吴博士在收到书信后,也对附近的制盐工艺进行了实地查看。由于燃料的匮乏,岛附近的居民会在滩涂上晒海水。吴博士想到之前看到国外在C国南部地区拍摄的土法冶炼,对破坏环境极尽讽刺,而他们在同一历史时期,连冶炼都还不一定会呢,不禁哑然失笑。
其实C国的历史上极其强盛,而最近一个世纪以来,国外取得了超越维度的技术,才突飞猛进甩了我C国几条街。而C国的古代王朝,对处于黑暗中摸索的海外来说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看到先民的土法制盐,吴博士帮他们改进了一下提炼技术。她忽然觉得自己和在原来的世界时不同了——为了生存她大量的应用了科学技能,变得更实际。如果是在以前的环境下,一个古生物学的学者,居然在这里制盐,抢人家的学术“山头”,早就被群起而攻之了。但现在落后的条件下,老百姓可没有这种偏见,还非常欢迎她来研制改良技术。
但是,她的举动却引起了当地盐政的怀疑。自武帝以来,盐铁由各地私营变为官营,不许私自制盐。这就是为什么之前丁执这么富有,因为他负责的区域盛产井盐,盐是每户人家都需要的调味品,虽然不如花椒那么矜贵,但盐是每个人的生存需要。如果有私人利益涉足,很快就会获得暴利。所以武帝将此业收归官营。
如今海盐的晒制仍然严加管制。东海郡的司盐官员将吴博士这一可疑的行为,上报泗水郡太守,但王弘进京后,职位空缺。长子王纯经过举荐,成为孝廉,现在是泗水郡的实际管理者。
他一听说是吴博士,这很熟了,就让盐政放心,她们只是改进技术,应该不是去盈利的。
盐政还是有些担心,他说:“公子听说了前些日子大司农王蕨与西北丁执斗富的事了吗?”王公子今年刚刚加冠,年轻人圈子还不大,对于这桩路边社的消息表示一无所知,并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这位盐政姓陆名镰,先祖曾是开国功臣陆嘉,但陆氏向来居于南方,人口众多,远离朝堂,到他这一代,开始只做了湘水郡一个小吏,亦无爵位可承袭,因此和同为开国之相的殷家完全不能比。但好在陆镰此人生性聪明,兢兢业业、办事得力,方得今日之位。
渔、盐、铁皆是利益获取和输送的重要行业,系统消息传递极为迅速。看到王纯这么有兴趣,他就把这段八卦听闻和盘托出。路边社对斗富的描述又夸张了十倍,说是王家家人把上等香烛当柴火烧了饭,请丁执吃,惹怒了丁,就用白玉碗给他盛饭,结果王蕨看到丁贽家里的猫狗也用白玉碗饮食,觉得是侮辱他。后来就有了请诸多贵客来观看斗富的派对,就是谢玮、张绪飞、鎏绣都去的那一次。
年轻的王公子听罢,十分可乐,但他说:“陆公此言甚是有趣,但我听说宫中丁太后最近都被禁足了,怎么丁氏还敢如此嚣张?”
陆镰道:“公子有所不知,此丁氏并非河西丁氏,乃是青州丁氏。”
王纯疑道:“怎么还不是一起的?那他忽然跳出来这样作怪又是何故?”
陆镰道:“下官也只是猜测”,他压低了声音说,“在青州这样复杂的地界上,井盐的炼制本就不易,所以虽然当年武帝已令全国渔盐都收归朝廷,但是青州事实上仍然是原先冶炼的丁氏一族把持,每有盐政到任,必然依附于丁氏。本来也是相安无事,无奈今年盐政由王氏宗亲外派,不知哪里有了误会,就生龃龉。在京的老丁,本来在长渊外的豪庄颐养天年,不想收到青州家信,新任盐政竟然想管实事。所以经常来跟王家人攀比。”
王纯道:“此事似有所闻,那位王盐政乃是太元老家王屺的族人,王屺早丧,与我家有未出五服之亲,但没有往来来,近日闻得王司马临终时向陛下举荐了王屺独子王芒,这下王屺一支极有可能封侯了。”
陆镰叹道:“下官先祖,也是开国功臣,无奈随太祖征战之前只是屠户,不似殷家那样是诗礼世家。所以啊,封侯什么的我是不想啦,既然为府上效力,就忠心辅佐老太守和您,如能得到府上庇护,我与老妻就心满意足了。”
这一番表态,说的王纯极为舒心,他也是年轻才举了孝廉,没多久就能代理一郡,除了依赖父亲之力,当然也得多靠周遭家臣门客。王纯马上给陆镰吃了定心丸:“既是投靠我王家,自然共同富贵,绝无让陆盐政空手而归的道理。”
陆镰忙摆手道:“非也非也,陆某人倒也不是贪些许金银之人,渔盐之利,这世人谁不喜?但既然受封于朝廷,忠君之事,到了地方必然也要助您这样的明主。这瀛洲岛的老妇人,来历不明,仅凭进献献丹便得到太皇太后封赏,但如今似又质疑我炼盐之术,听说丁氏当年起家,也是改良井盐,不知是否有所图谋?”
王纯不禁赞叹陆镰思维缜密,他年纪轻轻,周围皆是溜须拍马之辈,忽然听到一些质疑某事的声音,便如获至宝。
殊不知陆镰浸淫官场多年,盐好不好,实际上他也根本不关心,老百姓要花多少燃料煮盐、花多少晴日晒盐关他屁事,他只是看不得周围有个看起来年纪和资历都看都比他强的老妇人声望居然要超过她了!
他仔细观察了许久,觉得这个老太婆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利,自己好不容易才从小吏走到这一步,可不能将盐政实权拱手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