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堂的大厅中,白炽灯燃放着远盛日光的光亮,但整个大厅内却弥散着死一般可怕的寂静,洛森依旧背对着那截瞄准了他的枪口,对自己当前所处的状况一无所知。
但是机警如洛森还是能够察觉出一丝微妙的不对劲,老人的尸首有着太多的诡异之处了,想到这里,他回转过头来,直直盯着老人的面庞,再度陷入了沉思,而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那截枪口始终保持一个瞄准目标的状态。
持枪者见洛森回头,先是愣了愣,但还是很快回过神来,这个时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他集中精神,将靶心从洛森的后背脊椎骨处转移,转而瞄准了洛森的脑袋。
悬浮的微型靶子外,持枪人隔着薄薄的一片紫外线纳米隔膜注视着靶子内的一切。微型靶子内分布着各色鲜艳的光波,这些光波将靶子内的一切物象都变成了迷幻的彩色,持枪人将靶子的视目镜倍数放到最大,洛森的身影全然被囊括进了靶子里,持枪人能从中窥见洛森的大脑结构,他再次朝着洛森发射了光波,不伤人的纳子光波穿过洛森的头颅,然后返射回神秘人的靶子里。
持枪人瞧着靶子内所看到的一切,靶子里,洛森的大脑结构清晰可见,持枪人调了调靶子的物象放映精准度,洛森大脑中的每一道缝隙,甚至每一个脑细胞,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持枪人望着洛森的大脑,饶有兴致地思考了起来。
如果攻击他的脑核,他就会死得毫无声息,没有一点生命体征,干净省事;如果攻击他的小脑,他就会失去行动能力,然后我就会一点一点地将他折磨至死;如果攻击他的脑缘,那他的身体体征就会失常,就会在一片绝望中被折磨至死;如果杀死他的大脑皮质,他就会失去认知能力,然后不知不觉地死去。
啊,还真是苦恼呢!到底要用哪种方法呢?
持枪人望着眼前处于自己枪口之中的少年,苦恼地皱了皱眉,而少年对于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仍旧是一无所知,继续低着头思考自己的问题。
持枪人望着他,不禁在心底冷冷地笑了。
他原以为眼前的少年能够很快就发现自己,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却始终不知道自己当前面临着什么样的风险。
想到那个被他打得不成人形的手下,神秘人的双眼先是凝固成一片寒冰,然后再无声地笑了。
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探子,就这样被他打成了残废,这小子,可真是有点意思。
想到这里,持枪人又笑了,他望着此刻正盯着老人面目发呆的少年,微微翘起的嘴角边夹杂着些许的意味深长。
这小子,身手倒是不错,如果他能把这小子带在身边加以培养,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好苗子。
只可惜他是个东城人,如果不杀了他,让他迅速成长起来,假以时日,这小子一定会成为西城的心腹大患!
想到这里,持枪人始终保持着探究的眼神中迅速掺杂了一丝冷意。
他瞄准了洛森的脑核,残忍一笑,笑容中却泛着些许的可惜。
小子,再见了!
一道无形的光波在白炽灯下闪着斑斓的点点彩光,以秒速2995528m/s朝着洛森的脑核飞速闪去,就在光波即将击中洛森的头颅时,他却伸出手,往后脑勺的位置上摸去。
光波击中了他的手掌,在他的掌心处留下一个滚烫的伤疤。
持枪人见洛森未死,原先暇好以整的表情瞬间消荡无踪,瞳孔像是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怎么可能!明明自己的判断那么精准,他居然还是没有死!
正惊诧之时,洛森转过身来,双眼中冷光乍现,直直地盯着那截露出的枪口。
“很惊讶吧?我居然还没有死。”
持枪人听见这番话,脸色顿时变得僵硬起来,他望着洛森,眼中有着深深的忌惮。
洛森见持枪人沉默不语,遂自嘲一笑,低头看了看右手捂住的左手手背,伤疤覆盖在掌心下,伤口处的痛意深入骨髓,几乎弥漫了整只左手,火辣辣的十分疼痛。
在持枪人看不见的视角里,他暗自咬了咬牙,然后从黑色外套的夹层中取出一双蚕丝做的白色手套,分别戴在自己的双手上。
蚕丝手套被织得密密麻麻的,版型十分宽松,一看就知道是成年人戴的,但洛森却直接将它们套在手上,在蚕丝手套完完整整地包住了洛森的手后,蚕丝自动地收缩了起来,直到完全与洛森的手掌一般大小。
最开始洛森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流血,染红了大半只洁白如雪的手套,但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持枪人却发现洛森手上的伤口停止流血了,当看清楚洛森手中戴着的那一双手套后,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纳米细胞修复手套?!这种手套是由一种特殊的经过生物与化学研究的蚕丝布料研发而成,能够快速修复受损的细胞。这种手套所用的布料制作成本极高,而且也只能用一到两次,凡是用这种布料制作的防御装备,售价更是达到了少则三十万,多则一百万。这种布料制作的装备就连政府也不能够做到大批量生产,除了军队里领导级别的人物还有政府高官,其他人都不可能拥有这样名贵的东西,他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洛森稍微动了动左手手臂,发现自手掌蔓延至手臂上的痛意已经减轻了许多,于是他松开了捂着左手的右手,一步一步地迈着缓慢的步子,朝着持枪人走了过去。
持枪人见洛森要对自己发起攻击,也丝毫不慌。他有条不紊地举起枪,重新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悬浮在空气中的靶子,瞄准洛森所在的方向,在确定攻击位置后,毫不犹豫地扣动了开枪机关。
无声的枪弹再次朝着洛森的脑核袭去,透过五彩斑斓的靶子,持枪人能够依稀看清洛森的脸庞,只见少年面色如常,也不作躲闪,只是紧紧盯着向自己袭来的那一束足以能让他一击毙命的光波。
持枪人心中惊讶于洛森的镇定,对洛森不觉也多了几分欣赏,但此刻他心中对于洛森的感受更多是一种盯着敌人即将死去的过程的那种快感。
千钧一发之际,洛森在光波即将击中自己的时候微微侧过身子,持枪人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做无谓的挣扎,但直到他看见那束光波与洛森擦肩而过,最后击中墙上的钟表时,面上的表情再也不复先前的自如淡定了。
洛森身后那堵墙上挂着的钟表被持枪人一枪打落下来,狠狠摔碎在地,砸出一声响亮的声音,在钟表落在地上迅速分崩离析的同时,洛森微微半蹲着身子,变戏法似地从口袋里取出皮鞭绳,大拇指一划,将皮鞭绳的硬度调到最大值,然后紧紧握住皮鞭绳,迈开双腿,飞速朝着持枪人狂奔而来。
持枪人见洛森动作如此之快,心下一跳,但却依旧不慌不乱地举起手枪,没有再做半点度量,而是直接朝着洛森射击,而洛森紧紧盯住了持枪人的枪口,不断躲闪着持枪人的狙击,然后左脚直接蹬地,一个大迈步直接跳跃到持枪人身边,右手拿着的皮鞭绳在灯下泛着白光,如浸过霜水的月色一般,凉得直沁人心。
交织着彩色紫外线的靶子内,持枪人只看见一根纤长的细棍从眼前一晃而过,只听“啪”的一声,在一股重力之下,持枪人手中的枪口被直直挑起,而这个时候,他恰好按下了开枪机关,光波子弹从枪口中发射出来,直直打在天花板上。
光波命中了天花板后,洛森能够清楚地听见天花板上传来一阵轻微的晃动声,装在天花板上的白炽灯随着天花板的晃动也跟着摇晃了起来,在持续35秒的晃动后,最终灯身也如同地面的深棕色硬木桌上放着的杯子一样,斜斜地挂在了天花板上,若不是灯线足够稳固、称重量够大,此刻的灯身就会如同墙上的钟表一样,直接落在地面上摔个粉碎了。
持枪人并没有就此被洛森打倒,而是手腕一紧,将手中的枪握紧了,惯性地站起了身,往后退了几步,与此同时又朝着洛森开了一枪。
洛森眼神一凝,挥动着右手坚硬的皮鞭绳,如打棒球一般击中了飞射过来的光波,由于光波的冲击力太强,连带着将洛森往后推了几步,洛森瞟了一眼方才被持枪人打中的右肩,强咬着牙,将手上的皮鞭绳握得更紧,硬生生地抵挡着来势汹汹的光波子弹。
他睁着双眼,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意志力,右肩上的伤口持续不断地流着血,染红了整只手臂,伤口的疼痛如浪潮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的知觉,光波子弹与他手上的皮鞭两相撞击着,持续不断地摩擦出灿金色的火花。
洛森拿着皮鞭绳的右手颤抖了起来,似乎已经无力替主人抵抗住光波子弹,但他却依旧不认命,洛森紧咬着牙关,将左手放在右手上,持续抵挡着那颗子弹……眼角余光中,却见持枪人再度抬起枪,瞄准他意图再次打中他的时候,洛森将皮鞭绳移开,一个翻滚往沙发处滚了过去,就在那一瞬间,两颗子弹从他的眼前直直飞过,悉数打中了前面的那堵墙。
那堵墙先前经历过洛森的一次摔击,如今又被两颗光波子弹打中,在一阵摇晃过后,加了数层子弹防护盾的墙面居然刷拉拉地往下掉着灰,甚至还脱落了好几块用于装饰的墙砖!
持枪人有些惊愕地望着洛森,眼中掠过了意外之色,望向洛森的眼神不复之前的浓烈敌意,反倒多了几分欣赏。
他大概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不仅能够躲过自己的狙击,还能够在仅仅被自己打中一枪的情况下朝自己正面突击、并且成功挑开自己的枪口,而最令他惊讶的是,眼前这个不知名的小子,居然能够以一根坚硬的皮鞭成功阻挡了冲击极强的光波子弹!
持枪人望着洛森,心中虽然十分惊讶,但却依旧冷冷地笑着,讥诮的眼神似乎在嘲讽洛森的不自量力,他拿着枪,一步一步地朝洛森走去。
开玩笑,他可是十几年前的西城第一狙击手,虽然现在退位让贤了,但对付这个毛头小子,是再绰绰有余不过的事情,如果他今日栽在了这毛头小子的手上,那才叫丢人呢!
洛森见持枪人拿着光波子弹枪对着自己的颈脖,并朝自己走来时,忍不住紧张地吞咽了口水,左手捂着右手不断往外涌出的血液,右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皮鞭绳。
皮鞋踩着地板,发出闷闷的‘噗噗’声,持枪人行走在白炽灯下,双眼冷冷地紧盯着洛森,如同豺狼紧紧盯着一头因与自己搏斗而受伤的豹子,带着摄人心魄的寒意。
洛森躺在那张深棕色的硬木桌子后,一旁老人的尸体不断缩水,渐渐变成了一具干尸,洛森看了看一边手脚比身体长的尸首,眼底充斥着浓郁的不甘心。
不!他绝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没有成为罗伯斯特最出色的科学家,还没有替老人报仇,他还有许多想做但是还没有做成的事情!他不能死!绝对不能就这样死了!
洛森仰头望向持枪人,却见那持枪人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枪口抵住了自己的额头,明亮的灯光下,持枪人戴着黑色的鸭舌帽,穿着黑色的长身外套,手上戴着一双黑皮手套,洛森试图看清他的容貌,但他戴着一只黑色的面具,洛森只能看到他那略微宽敞的下颚线。
持枪人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睛,看起来并不细小,却被挤成一个宽度极窄、却又狭长的长方形里,显得有些违和,眼尖的洛森还能看到他的胸前闪过一道银光,边缘杂乱的花纹似乎与方才洛森捡到的那块银片一样,只不过持枪人胸前的那块银片,样式要更繁复、更杂乱、并且看起来更华丽。
洛森还想继续细细看下去,持枪人冷冰冰的声音不远不近地在他的耳边响起,残酷却又透着些许的可怖:“死到临头了,还不安分!”
冰凉的枪口抵着洛森的头颅,似乎随时都能让死神夺去自己的生命,洛森慑于自己当前的处境,只好收回原先观察着持枪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