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晔！给我出来！”

白喻边推搡着阻拦的家丁，边大步流星地往正堂去。白芷听到熟悉的带着怒意的声音立马收了筷子，笑容也僵硬在脸上。

“谢庭晔！你今天……芷儿？你怎么在这？”家丁还是没能拦住他，而白喻也在刚要发作时就看到了桌前的白芷。一瞬间疑惑盖过愤怒，白喻有些摸不着头脑。

“白老爷怎么这般说话，想来我兄弟二人可是得罪了白老爷？”

谢庭晔已经早早地站了起来，整理了衣冠，即使对着白喻这般的老成商人也未落下风。

“芷儿，你怎么在这，你不是……”

白喻像是没听到他的话，眼睛只死死地盯着白芷。

“爹……白老爷，前几日我不是将东西还了回去吗？想必白老爷该懂其中含义吧，那我在哪又与白老爷何干呢？”

白芷本来有些僵硬，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面对这个昔日最为尊敬的人，她还是有些胆怯，好像说的每个字都在抖。

谢庭晔兄弟二人见此情景也没再说话，总不好打扰人家事。

“说什么胡话！在乱讲爹要生气了！今日爹说什么也要将你带走！”

白喻上前拉住了白芷的手环顾了四周，也将谢家的人打量了一圈，实在是带着不少恶意。

谢庭晔也终于有些恼了，刚要上前阻止，白芷就自顾自地甩开了白喻的手。

“白老爷！请您注意场合！眼下我已与谢公子成婚，白老爷还请注意身份！”

谢庭云闻言站了起来，站在了白芷这边，仿佛形成了一堵坚固的墙。只是这样的站位微微刺痛了谢庭晔的眼。

“胡闹！你在谢家有什么好！若真是好他会舍得让你去那种地方？爹今天豁出去了也要带你走，再不可让你与这种人有半分瓜葛！”

“爹？”白芷有些不可思议地开口，鼻头却有些酸酸的。“我在前天晚上，也就是白老爷终于接下南疆生意的那个晚上，已经没有爹了。”

白芷说完这句话像是耗尽了力气般，直直地想要向后栽倒，好在被谢庭云稳稳地扶了起来。慌乱间也许没人看到谢庭晔慌忙伸出又收回的手。

“芷儿，不要再说气话了，跟爹回家。那件事爹可以既往不咎。”

白喻已经足够放下面子，至少在他自己看来，他从未这般对过别人。原以为白芷会受宠若惊，谁知她却笑了。

笑得明媚灿烂，也笑得心酸凄楚。

“哈哈哈——白老爷，您不会还以为谢家兄弟全是阴险小人，而我也自甘风尘吧？难道您的面子就这么重要吗！”

白芷后半句已经是吼了出来，眼泪也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挣脱谢庭云的手，踉跄着走到白喻面前，倔强的目光逼问似的正对着这个颇有威严的男人，竟也不那么怕了。

“因为面子，当初你弃了我娘娶了陈氏，让我娘受尽屈辱！因为面子，你顺水推舟肯让我代替姐姐出嫁！因为面子，你可以为了那些所谓的生意弃自己亲生女儿于不顾！您的脸怕不是金铸的，比那庙里的菩萨还要金贵！”

“啪——住嘴！”白喻眉间阴霾越来越深，白芷的话仿佛一把利刃，正剖开他心中最为敏感的地方。

他下手是有些狠的，就连白芷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挨这个男人的巴掌竟有种要昏死过去的感觉。

谢庭晔看着白芷被打倒在地，终于忍不住要上前，却被身旁的风竹紧紧箍住了腰身。

“万万不可啊公子！”风竹在他耳边小声提醒，才终于让他的怒气收敛了些。风竹轻叹了口气，也真是难为他了。

倒是谢庭云，像个英雄般扶起了白芷，将她紧紧护在身后。至少此时在他人眼里，白芷还是他的妻。

“白老爷，您真是好威风啊，一大早地上来就打人，可真不怕折了寿吗？”

谢庭云毒舌起来简直比谢庭晔还要厉害几分，直将白喻气的脸都发紫。

“谢公子，切莫冲动。我会解决好，你先让开。”

白芷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凑在谢庭云耳边说道，语气里满是坚定和固执。

谢庭云怀疑地看了看白芷有些苍白的脸，眼中多了一丝心疼。白芷对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他才终于气呼呼地离开了正堂。

风竹察觉到手上突然没了重量，原是谢庭晔不知何时收了怒气站的端正。谢庭晔看到谢庭云离开后也未做只言片语地离开了正堂，只是那眉间的阴霾不比白喻少半分。

“白老爷，您既然会找来想来是心中有愧。既然心中有愧，那为何不先去香粉阁将人接回而是先要来这讨个说法？”白芷语气虚弱却一语中的，直将白喻堵得无话可说。

“您看吧，到这种时候，您还是看重您的面子啊。做您的女儿，还真是累呢。”白芷自嘲地笑笑，眼睛干涩得发痛，已然连泪也流不出来了。

“白老爷，您可知道，我在香粉阁逃不出来的时候，您可是我的一个筹码呢。什么时候，女儿希望爹爹来救竟然成为一个赌注了？而我居然还赌输了？”

一字一句，对于白喻都像凌迟，也叫他痛的说不出话来。白喻布满沟壑的脸上终于流下了腥咸的泪水。白芷鲜少见他哭，记忆中也只有母亲去世时他掉过几滴泪。

白芷忙掏出袖中的手帕替他拭干。“白老爷，我便替您死去的女儿尽一回孝！”

白芷收了手帕，直直地跪倒在白喻面前，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直砸出了“咚”的声响。

白喻盯着白芷的头顶，这个已年过半百无比风光的男人终于弯下腰来搀起了白芷。

“白姑娘，是我认错人了。我对不起我女儿，我找不到她了。”白喻的声音依旧老成。只是现在，还有些沙哑，粗呖，充满绝望。

白喻最后还是离开了谢家，他本想挽回，却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就已经失去。他再也没有理由骗自己，他终究是将自己看的最重，重过白芷，也重过苏清。

他离开谢家时走的并不风光。起码在他看来，这次他简直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