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赟收回目光,微微阖上了眼,长长地叹了口气,眉间满是化不开的苦闷。
赵氏本就被戳中了心事,迟迟不敢抬头看一眼谢赟的神色。直到匆忙跑过来的谢庭晔将她缓缓搀起,她才微微战栗着站了起来。谢庭晔懂事地拍拍她的手,随后小跑到谢赟身前。
“爹爹,弟弟他经常让下人去买城西那家糕点铺子家的一口酥。”
满心疲惫的谢赟捕捉到有关于谢庭云的字眼立马精神了起来,他俯下身子抓着谢庭晔的肩膀,“你说的可是实话?!”
“嗯……”
看着父亲这般失态,谢庭晔也不知如何应对,只低下头呜咽了声。
“来人啊!快!去城西找!尤其那家糕点铺子附近,仔仔细细地找!”
吩咐了一众人等去找,谢赟仿佛还不放心一般亲自驱马出了门去。只片刻,正堂里就剩了赵氏母子二人。
赵氏稍稍平复好了心情才走到谢庭晔跟前,看着垂头丧气的儿子,赵氏满眼的心疼。
“晔儿乖,晔儿不怕!”
赵氏说着就把谢庭晔往怀里带,谢庭晔也老老实实地把头放在母亲肩膀上,眼中并无波澜。
只是赵氏还以为谢庭晔是被谢赟的失态吓到,殊不知,谢庭晔背着的手绞在一起,不停地颤抖。
……
白芷身子骨本就虚弱,得了风寒也未得到完全的医治,如今精神又极差,这一卧床,足足两日才见醒转。
“张叔?”
“小姐,你终于醒了!”
看到床上的白芷终于睁开眼,张叔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满是惊喜和笑意。
他小心地将已经降温的汤药端到跟前,“小姐,先别说话,你现在没力气,先补补力气”
白芷听话地任由他一口一口喂着,待刚缓过劲后,便一把夺过汤碗一饮而尽。
“咳!张叔……那……”
“小姐,你现在连床都下不了,还是先休养几日再讲其他吧。”
张叔自然明白她想说什么,只是他实在是不能再冒险。但他也知道眼前这个聪慧的姑娘不好应付,待她还没发作,又来了一句。
“我今日便让阿福给那孩子送些吃食和药材,小姐就先别放在心上了。”
听到他这般说,白芷才终于舒了口气,缓缓地躺了回去,看着张叔的眼里满是期待。
张叔也回以鼓励的眼神,白芷才终于露出浅浅的笑。
“小公子?”
听到门口的动静,谢庭云本来以为是白芷来了。刚要起身相迎,却听到陌生的声音,当即便回头躲在了石案后。
门口的阿福见没有回应,便踉跄着走了进来,四处搜寻才终于看到了石案后的微微晃动的头顶。
“嘿,小公子!小姐说的就是你吧?”
听到阿福口中的小姐,谢庭云才站起身戒备地打量着他。
“我是阿福,是小姐家里的小厮,是小姐让我来给你送东西的。”
阿福尽量带着和善的笑晃了晃手中的包裹,见谢庭云还是没有反应,他索性走得又近了些,将包裹放在了石案上。
见他走近,谢庭云忽地快步绕过他跑到了门口,两人之间距离又远了些。
阿福无奈地挠了挠头,嘴里还小声嘟哝着。
“张叔也没告诉我是个哑的啊……”
“咳,那...我就先走了?”
谢庭云眼中戒备依旧,看着他还是默不作声。
“我真走了,这里面是小姐吩咐带过来的,可以吃的。”
阿福指了指那包裹,又做了个吃饭的动作,谢庭云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阿福摇了摇头,索性阔步离开。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一只脚刚踏出庙门,便感觉到被人拉住了衣角。他回头一看,正看到谢庭云一边拉着他的衣袖,一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阿福可没这么多耐心,尤其是对这样一个邋遢的小哑巴。
“你干嘛?”阿福想要拽开自己的袖子,口气已有不悦。
谢庭云依旧不撒手,小小的身子仿佛都随着阿福的动作来回晃动着。
看着这个满身泥泞的小哑巴眼中愈加坚定的神色,阿福终于软了心,蹲下身子与他视线持平,抽出手在怀里来回摸索着。
谢庭云果然撒开了手,目光紧紧盯着他的手。却在看到他掏出来的钱袋时,急得快要哭出来。
阿福看他终于有了反应,暗暗嗔骂了一声,呸!真是个小财迷。
他掏出一颗小小的碎银,也是思索了许久才视死如归地递到了谢庭云眼前。
“我只是个小厮,这些是我几天的月钱了。”
谢庭云看他紧闭着眼睛,将那碎银捏得紧紧地。又抬起头轻轻摇了摇,将那银子放在了阿福的手心推了回去。
阿福看着眼前的小哑巴,有些惊愕地将银子收好,“你不要银子?”
谢庭云点点头。
“那你要什么?”
谢庭云上前了一步,一只手指了指那个包裹。
“你说...小姐?”
谢庭云重重地点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嗯...小姐一回去就大病了一场,到今日都还没醒呢。”
谢庭云听到这个消息才终于有了表情,秀气的眉毛皱到了一起,又拉起阿福的袖子,着急地呜咽着。
“小姐应该没事,老爷给她找了南疆最好的郎中,郎中说好好调养就好了。”
听到这谢庭云眉头才终于松了一些,手也轻轻放了下去。
“你就不用担心啦!小姐不会忘了你的,我马上还会来的!”
知道这小家伙不是小财迷,对自家小姐也算有点真心,阿福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些。
谢庭云撤了一步,向着阿福行了个深深的礼,万分恭敬。
“哎呀,不用这么感谢我,我家小姐本就心善,你这些还是留给小姐吧,我只是个看门的。”
阿福被他的一本正经惊得有些不知所措,堪堪轻笑出声。
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谢庭云,阿福也意识到发笑不太好,也收了笑容,环顾四周站起身来。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被夫人知道我擅自离岗是要扣银子的。”
阿福大步走着,仔仔细细地循着来时的路,生怕走错。只是走过一个拐角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木头碎裂声。阿福警戒地猛回头,竟看见谢庭云不知何时跟到了身后。
谢庭云被那木头绊了步子,与阿福四目相对时将头低了下去,手不知所措地放在了身后。
“你怎么跟来了?”
……
“你快回去吧!天黑了外面野狗野猫多的很,可危险了!”
……
“你想跟我回去?”
听到这句,谢庭云终于抬起头,慢慢走了过来,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谢庭云眼中坚定又担忧的神色,阿福心里正有一场挣扎。
“好吧,不过你只能待在柴仓,能不能见到小姐就不一定了。”
阿福看他对小姐真心实意得很,也不像是别有所图,对他也实在同情,才愿意冒险将他带回去见小姐一面。
小姐也是关心他的,只要不被夫人发现,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见他应允,谢庭云才终于有了多的笑意。看他脸上难得出现笑容,阿福又壮了壮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领着他循着回府的路。
与此同时,谢赟正骑马转到城西这处偏僻之地,全凭那包子店老板一句“前几日有个小乞……小公子在我这吃了包子,不过……没付钱。”
谢赟身上压迫的气质让那老板说话都有些畏缩,听他这般说,随手便掏出一块银子摔在饭桌上,
“多谢。”
那老板回过神后又抓着银子看着谢赟的背影大喊“老爷!往北找有一处破庙!您要寻的人可能在那处。”
谢赟听了那人的话,将手高高抬起示意,向北一路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