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晟微的计划很简单，坑太常，往死里坑。

魏崇嘬着后槽牙，感觉无比头痛：“我跟他一无怨二无仇……”

他并不自诩好人，查案的时候顺手把人坑了、甚至冤枉一两个好人，他也有这个思想准备——有准备，才能最大限度防止这种情况发生，不是么？但是为了自己某种目的，专门去坑一个人，他还真不太下得去手，不管这目的是一己私欲还是天下苍生。

“额…栾骁说，个人仇怨可能是没有，但是太常这个人惯靠拍马屁上位，天下初定就想着充实后宫，这种人也做不了什么好事。他还说，如果王爷想力挽狂澜匡扶这天下，就该与这种人有仇。”段天章复述着栾骁的话，感觉自己一定是被洗脑了，迷之觉得居然还有点道理。

“嘿，”魏崇忍不住笑了一声，“我怎么觉得是她跟太常有仇？”

现任太常南道汝是唐氏旧臣，自从辰国建国——甚至还没建国的时候，这南道汝就一门心思致力于给唐冽开枝散叶，正面侧面花样翻新地劝当年的若水公子、后来的辰王、现在的陛下多睡几个女人多生几个孩子；这次选妃，更是太常挑的头。

任何一个女人，可能都会把积极给自己丈夫找小妾的家伙当眼中钉肉中刺吧？魏崇撇撇嘴，言晟微再工于心计，也不过是个女人，恐怕就是想借机铲除异己。

段天章心有戚戚：“我觉得也是。估计陛下跟皇后关系真不好了。”啧啧，河东醋缸娶不得。

“何以见得？”虽然本意是多了解点情况，但这话问出来，魏崇仍然觉得自己似乎太八卦了些。

“我也这么想的，也这么跟栾骁说了，问皇后是不是看太常不顺眼，借机报复。您猜他说什么？——皇后可没什么个人因素要跟别人结仇，也没人配让她跟太常结仇。”想了想觉得自己没表述清楚，“栾骁说的，应该是陛下不配。”

***

呵，有趣。

魏崇捻了捻手上的笔，突地问：“过段时间，新招募的宫女太监是不是要进宫了？”

宫里用人，自然不能随随便便拉一个过来，万一是想刺王杀驾的呢？目前宫里用的人还主要都是主子们旧用的那些，比如贤妃的宫女，都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确定要选秀之后，先开始的就是招募女官和宫女、太监，女官和大宫女要是从世族或者官员家中挑选，太监虽然不能要求门第，但起码的家境清白还是要的。就算急了些，这些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

段天章颇觉受辱：“王爷，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会关注这等八卦闲语的无用之事！我……”

“说人话。”

段天章秒怂：“是的，我们工部七月初六之前要把内八宫全部修缮完，内府已经开始去采买下奴了，后续的细节整理会转给这些下奴来做，我们只是留几个工匠指导。”

“采买？”魏崇还以为这些人也要精挑细选的。

“先买些下奴粗使用。高等的大宫女和女官，是与秀女一起在各地选拔的身家清白的女子，要到七月下旬才会陆续到京。”说起来，这几个人里面最八卦的其实就是段天章。

“嗯。”魏崇点头，“这些人里面，能不能混进咱们的人？”

“这倒是能的，目前也有咱们的人已经入选。不过……王爷你怎么突然想在后宫安插人？”自从青梅竹马的前妻在战乱中死去，魏崇一直过得跟和尚似的。清心寡欲四五年，十王千岁这是要直接扒陛下墙头啊？太刺激了。

魏崇瞪了他一眼：“皇后这个人，我们还是盯紧点。”这女人真是让人不放心呐。“反正塞一个也是塞，不如干脆把人手安插到位，没准什么时候这些人就能用上。”人到用时方恨少，这亏吃一次就够了。

段天章点头：“而且宫中俸禄颇丰，肥水不流外人田。”

***

魏崇没接段天章话茬，把跑偏的话题又拽回来：“皇后让我们布局，在失地各处再制造纷乱？之前暴乱已经让陛下很是不悦了，我们再折腾，岂不是触了陛下逆鳞？”怎么感觉言晟微不光往死里坑南道汝，还想往死里坑他？

“据栾骁说，之前的暴乱不仅仅是将士失地这么简单，背后应有人算计，想必王爷也早有察觉。”

魏崇点头，这正是他最担心的：“所以皇后不会是想让我们当出头鸟，然后一锅包了饺子，替唐冽铲除一个心腹大患吧？”想了想，又“呵”地笑起来：“我自己被人追杀，才发现此事另有隐情；她人在深宫，却已知道背后有人算计，是真的心思缜密如此，还是搞阴谋算计的，根本就是她和唐冽？”

段天章点头：“这个问题，是栾骁自己说的。他说陛下虽然心胸狭隘，但确也心系天下，要王爷不必担心此事有陛下的手笔。但天下初定，陛下既以大局为重，处事自然大事化小，不然百姓惶然、天下不得安生，亦无法休养生息；但从十王的角度讲，此事不查个水落石出，则军心不稳，徒留祸端。立场不同，是十王会与陛下冲突的根本原因。”

如醍醐灌顶，魏崇眼睛一亮：“继续说。”对啊，立场不同！他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

“是。如果想让此事重启，就必须陛下没错、王爷没错，只是有心怀不轨的人暗中捣鬼。现在先让太常背锅，等到幕后之人浮出水面，自然另有解释。王爷既已与陛下失和，那么在失地案这里，只要王爷不举兵造反，陛下为了天下社稷着想，都会选择退一步；等到查出元凶，还要大加恩赏。”

魏崇嗤了一声：“我这百般生事，他就是再加恩赏，心中也无好气；何况我都十王了，再封赏就是抄家灭门株连九族了！”功高盖主这种事，但凡听过俩戏文就知道。言晟微这是有多看不起他？

段天章咳了一声：“这个他也有说。其实不论有没有此事，王爷与陛下之间也定然会慢慢生出嫌隙。至于有了嫌隙以后如何……”

“如何？”见段天章犹豫，魏崇追问。

“王爷既心存天下，不妨把这个逆局当做历练，若解决不了，说明王爷也没本事平定这朝局，倒不如早死早超生。”

魏崇额头抽了抽，第一次产生了想打女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