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女们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群情激奋。

言晟微好奇地看着这几个小姑娘，她身边人一向不多，几个大宫女刚来的几天都比较拘谨，加上巧萱内向、宫澜话少，也都是各做各的，不怎么扯闲篇。后来中秋宴的事情下来，大家都忙得四脚朝天，更是没时间一起这么聊天——别说，怪新鲜的。

这热闹的感觉，言晟微很喜欢。

几个人七嘴八舌了半天，却不见皇后搭言，都有些慌，忙向娘娘看去，却见皇后趴在桌子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们，心情很好的样子。众人不知所以，互看了半天，海棠才问：“娘娘？”

你这么看着我们，我们很毛啊。

“嗯？”还没听够，言晟微意犹未尽，“怎么了？”听人这么热血沸腾地替她喊冤，还真是挺感动的呢。

几个人毛毛地对视了一眼，轻絮才怯生生地问：“我们……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言晟微笑了起来：“能有什么问题？”随即明白她的意思，“哦”了一声道，“放心，只有我们几个，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即便陛下知道了，真要问起，你们就着落在我的身上。”

说着，她又笑了：“我是皇后哎！吃醋没搅得后宫不宁，就让你们说几句话让我高兴，也不是什么错吧？”

一转眼看到旁边的宫澜，言晟微坏心顿起：“宫澜，你刚才一直没说话。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

宫澜面无表情：“说什么？”

“说什么？”言晟微想了想，“比如说我这么无辜这么可怜之类的。”

海棠满头黑线：您这样可一点都不无辜不可怜。

宫澜面无表情，看着言晟微，不说话。

这个不愿意说吗？“那就说，你多心疼我多支持我之类的。”

轻絮咳了一声：这剧情有点奇怪啊。

宫澜面无表情，看着言晟微，还是不说话。

言晟微自己也怂了：“好吧好吧，你随便说点什么，跟这件事相关的就行。”不拉宫澜一起扯闲篇，真的不甘心啊。

宫澜见自己不说点什么，皇后怕是不会放过自己。她想了想，当真开口了：“陛下说让娘娘去阅选秀女之后，贤妃气的又摔了一堆东西，还打了两个宫女。”

言晟微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

宫澜看着言晟微“你是不是暗恋她天天去听她墙角”的表情，目光中闪过一丝嫌弃：“她打人的时候，我去御花园找车。”就是拉回来五百多卷书那次。

说起来，贤妃是真的想去选秀的，她就恨不能把那些狐媚子小妖精都卡在宫门外，一步也不要进来。后妃参加选秀虽然没有礼法规定，但也没有规定不能这样。自古以来皇帝带着皇后或宠妃选秀也是有的，就相当于提前让秀女们拜个码头，知道知道后宫风向。

但是这种情况，基本就相当于皇帝承认后宫（或者这些妃子代表的势力）的权威，有些比较谨慎的家族，会把这种情况当成盛极而衰的信号。当然，也会有人觉得自己的家族就配这种待遇。

比如，贤妃王彤玥的娘家——宿兴王家。

言晟微想明白这件事之后，颓然磕在桌面上：无妄之灾……

***

一年明月今宵最，霜影银盘冷酒时。八月十五日，月圆，中秋。

中秋的晚间已经有了一些凉意，不过对于魏崇来说，练武的汉子威武雄壮，这点凉实在不够看。

有了那块玉佩做钥匙，失地案已经渐露端倪，这背后涉及的庞大利益团体固然让他心惊，却也让他兴奋。他一向不怕困难。

因为魏崇手下大老粗比较多，所以唐冽派了户部侍郎王炳昌，也就是贤妃的父亲，来帮助魏崇。户部主管户籍和赋税徭役，对各地情况比较清楚。

所以此次赴中秋宴，对别人都是打个招呼的唐冽，见到王炳昌不免多说了几句。

王炳昌面白，微胖，看得出年轻的时候很帅，所以能生出贤妃那么漂亮的女儿。他出身贵族世家，宿兴王氏，据说是千年前王氏的旁支——当然也据说这是王氏在往自己脸上贴金。但抛开这个问题，王氏好歹是前朝巨家，祖上出过两个宰相，大概两三百年前风光无二，可谓威名赫赫。

所以虽然血统渊源颇有些存疑，最近几代也没出过什么大贤，但这个金牌世家的位置还是很稳的——当然比唐冽这种世家嫡子、族谱可考，往前追踪好几百年的贵族血脉还是稍微差点。不过傲气，或者说傲慢一点也不差。

换句话说，王炳昌非常、及其以及特别地看不上魏崇，觉得他就是个草莽贱人；但是魏崇爵位官职都比他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就算是半拉国丈，也得乖乖给并肩王行礼。

***

不过能在乱世里面没有埋没了王家这一族，足以证明王炳昌也是个人物。他此时谈笑风生，丝毫没有让魏崇看出任何不敬的意味：“我已经派人整理好了各地壮丁、耕田、放归将士的账目，明日就送到王爷府上，请王爷过目。”

魏崇略一拱手：“辛苦王大人了。”

王炳昌笑道：“王爷过谦。也是巧了，去年十月，陛下（说着拱了拱手）让臣整理各地户籍田亩税收的籍册，但连年征战，之前宫里的籍册要么缺年断档、要么数据不可信，真是让臣头疼不已啊。今年户部签发照会，让各地重新统计，这些数据都是新报上来的，绝对准确。”

魏崇愣了愣：“上次冯寺的数据不是今年新报的吗？”冯寺就是岑阳郡的上级，张大奎对那边很了解。之前王炳昌报过来的册子，各种混乱，就连张大奎这种粗人都觉得是胡说八道。

王炳昌一愣：“啊…这个…”

看样子也是。魏崇又问：“户部对这些数据验看复核过了吗？”

王炳昌脸一僵，继续笑道：“臣也想验看复核，但这就意味着把事情整个重做一次。而且这一年新生的往世的，变故颇多，若只是统计尚且简单；但若是想核对去年数据，这就真的是事倍功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