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实并没有给言晟微足够的时间。第二天，唐冽被魏崇宣召入宫，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挂帅北征的大将军了。

言晟微听到这件事，长叹一声：终究躲不过。她请星阔告诉魏崇，自己有话要说。很快星阔便回来禀告，说王爷在书房等他。

言晋一进书房，魏崇便问：“你可是愿意同我说了？”

不说怕是不行了。言晋点头：“王爷有没有想过，苍龙社做下这些事情，目的何在呢？”

魏崇道：“自是为钱，仅失地案一件，就落了四百多万两银子，外加几万顷地去。”

言晋摇头：“原来我也这么想。但民以食为天，军队更是如此，辰国开国两件大事，失地案与军粮案，全是关乎此事根本；这两件事，一中央一地方，还大规模清洗异党。这时候边境再发生叛乱，消耗掉辰国有生力量，这便是窃国的最佳时机。”

魏崇脸色也变了。

言晋叹了口气，继续道：“之前跟王爷推测过，王炳昌也是障眼法，那么背后那个人，可能就是意在窃国之人。我想了很久，但二十八部盟军，现在朝中身居高位就有七八个，如杜泽林这样有野心又割据一方的，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加起来有能力也有野心的，竟有十一个之多。”

魏崇道：“便是如此，辰国铁骑也不是吃素的。”

“确实，辰国文有唐冽武有魏崇，双剑合璧，即便现在百废待兴，也不是周围那些势力能动摇的了。但是——如果文武失和、辰国内乱呢？”

魏崇皱眉：“陛下一向以大局为重，应不致于此。”

言晋苦笑：“但若他发现我居然与你联手呢？其实最初，我就觉得对方有意引导你我二人合作，还觉得自己是想多了。现在想来，如果没有下毒的事，先生那边进展缓慢，陛下盛怒，我矫诏查案，如不能转移陛下的怒火，难道王爷还能袖手旁观？”

魏崇沉默。必然不能，否则他也不会领宫澜全力协助皇后。当时言晟微在定坤宫，与唐冽甚少会面，能拿到唐冽的私印，还不全靠宫澜？

言晋长长叹了口气：“现在军粮案还没有头绪，先生已经告知陛下此事，陛下想必会网开一面。今年又要选贡生开制科，只要熬过今年，人才的问题就可以有好转；但是，如果能在边境把王爷您留下，那辰国的柱子，就真的塌了一根。”

***

沉默了片刻，魏崇道：“对方的目的既然在于让辰国内忧外患，那么这两者，就必须都不能实现。所以现在不能再等了，必须即刻扭转战局，否则一旦南线也起战火，我们必将首尾难顾。”也就是说，他铁了心要出战。

就知道。“但王爷此行，生死难料。”本来军粮供给跟不上，边境线已经快垮了；再加上对方想置魏崇于死地，这与送死根本也就无异了。

魏崇听此言，却傲然笑了：“谁能说，置之死地，而后非生？何况他们想除掉我，也得有那个本事。既然内忧外患是他们送给辰国的大礼，那我们又何妨礼尚往来？”

言晋愣住了。这两日她每天想的都是最坏的打算，心思真的灰暗到了极点，以至于乍然听到魏崇这豪言，心中竟仿佛也看到希望一般。

魏崇道：“你还活着，而对方不知道，正是我们的机会。他们想必是认为，我走了没人继续追查失地案，便是有机可乘，却不知道还有个你。若我能再力挫临庚，此危可解。”

言晋皱眉：“但这是拿你在冒险。王爷想过没有，一旦你有个不测，辰国便是真的危险了！”

魏崇道：“你看不见的地方，每天也有很多人在送死。就在现在，临庚军已经到了河阴城下，虽然河阴城关险要，易守难攻，但辰国这边军粮供给不行，照这样下去，迟早会突破这道关口。这战已经开了三个月，每天都有人死亡，他们的命，并不因为你看不到而轻贱一分。”

言晋哑口无言。她第一次知道，魏崇也这么能说。许久，她才道：“但你是辰国的柱子……”

“不，我只是辰国一把刀。”魏崇温和地纠正，“像我一样的刀，辰国还有很多，也还会有很多。或许他们没有我出名、没有我职位煊赫，但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辰国。”

“更何况，”魏崇笑了起来，“陛下已经下令，我们现在讨论这些，也是没有意义的。”

言晋气馁。

魏崇道：“你之前不愿意说，就是因为知道一说出来，我定会向陛下极力请战吧？而事已至此，陛下也会先将猜忌放置一边，以大局为重。你，不愿意我去冒险？”

言晋没说话。

魏崇笑道：“总有人要去死的，当然也可以是我。此番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京中的事情，还需你多负责，大理寺卿韩诚实、兵部主事刘威、工部侍郎行走段天章，这三个人是跟我的心腹，也一直在帮我查失地案这件事。我会给他们留一封信，要他们全力助你。十王府这边，魏山知道我的所有势力，我把他留给你，失地案还需你多费心了。”

“我若是唐冽的人，王爷怕是死定了。”言晋道。

魏崇笑道：“放心吧，十王府里能人众多，你若有不轨之心，怕是才起个头，就要永远留着这里了。”

言晋哼了一声：“最好如此。”魏崇轻笑了一声。

沉默了片刻，言晋又道：“仝烁有一地方仓，虽然走官道去河阴路途遥远，但如果从山中取道人力运输，不过一天多的路程，而且直通河阴，很是安全。只是此小路颇为崎岖，只走得人，所以恐怕只能应急。”

魏崇眼前一亮，转身看地图。言晋补充：“仝烁在东州西北，至于那条小路，当地人应该知道。”

魏崇点头，诚恳道：“多谢。”现在前线最大的问题就是粮荒，哪怕只是应急的通路，如果利用好了，也能有超乎寻常的效果。言晋这个事，真的说到要害上了。

“活着回来。”言晋轻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