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边泛白，殷悠才恍惚着的回到寝室，吹了一夜的冷风令她有些难受，额头好像烧起来了。她很清楚，自己这是发烧了，嗓子干得厉害，她迷迷糊糊爬上自己的床，沾到床板就睡了过去。

晨光透过窗帘洒在她苍白的脸上，眉头紧皱，还伴有低低的咳嗽声。

黄春听到动静，爬上去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么烧…真是…”在殷悠意识模糊的时候，似乎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她身边低语，只是神志已不太清楚的她没有认出这是谁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的身子整个儿腾空，仿佛人飘在半空中，各种嘈杂纷乱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她想抬手赶走这些扰人清梦的声音，试了几次，发现手就像灌了铅似的，怎么抬都抬不起来，头也晕乎乎的，于是便放弃了抗争，任由自己渐渐陷入昏睡中。

不清楚睡了多久，殷悠在梦中一直做着奇奇怪怪的梦，有些很可怕，比如深夜背后突然被地上出现的双手抓住，有些却很温馨，比如和奶奶一起走在家乡的小道上，还有些毫无意义的群像梦境，似乎这些梦一直在循环播放着。

一直想醒过来，不过却无力醒过来。

在梦里，她的脑袋是迷糊混沌的，循环了不知道多少轮之后，殷悠的眼皮动了动，因为受到了光亮的刺激，感受到了外界的亮度，一发触动全身，她的脑子里面开始有了清醒的意识。她从昏睡中挣脱出来，睁开依旧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苍白苍白的。

拉开被子，殷悠想从床上爬起来，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按在了床上，她顺着那只手向上看，看到的是一张憔悴不堪的脸。

这个胡子拉渣、满脸憔悴、脸色蜡黄、疲惫不堪的男子真的是卜斌吗？

“你……”嘶哑的声音从她的口中流出，殷悠皱了皱眉，对于这样的声音很不习惯。

“先喝口水。”说着，卜斌把说递到她唇边。

她端着水杯猛喝了几口，喝得太急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卜斌站在她的身后，温柔的轻轻抚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一边说：“你慢点喝。”

殷悠心里咯噔一下，伸手将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不着痕迹的与卜斌拉开距离。

她掩饰着说：“好像有点冷。”

卜斌一听，赶忙帮她躺下，又塞了塞被角，问：“现在还冷吗？要不要再给你拿床被子？”

殷悠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又开始酸涩了。正巧这时，刘典推门而入，带着一股强劲冷风，声随人到：“殷悠，你醒啦。啊！~谁啊？！谁拧我！”

说着，摸了摸自己腰间。

“我！怎么了？你想怎样！”曹莹小小的个子从刘典的身后钻出来。

一把抱住殷悠，拿头在殷悠胸口蹭了蹭，说：“小妹啊，你怎么老吓人呢？”

殷悠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说：“我没事。”

“还没事！烧两天啦！”曹莹猛的抬起头，伸出2只手指头放在殷悠眼前。

“好啦好啦，别靠着殷悠了，她才好要休息。”卜斌把曹莹拉了起来。

曹莹不高兴了，转头想要骂他。但一看到他的样子，就偃旗息鼓了，转头对殷悠说：“小妹，不过你真的要谢谢卜斌，你烧了两天他就守了两天，课都没去上。”

“……”殷悠努力消化着话里的信息，原来她感冒了，还发烧了，两天两夜？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而卜斌也照顾了自己这么久？

“他喜欢我。”殷悠心里几乎得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但这个答案并未让她觉得高兴，她甚至有一点恐慌。她也说不出在恐慌什么。但感觉一团黑雾笼罩着自己，想拨开却拨不开，紧张、害怕、恐慌，有什么东西要失控，却毫无头绪。

殷悠陷入自己的思绪，整个人也呆住了，眼神空洞。

卜斌看她半天没有说话，以为她累了，就说：“我们走吧，让殷悠好好休息。”

声音惊醒了被困在心魔中的殷悠，她觉得一丝亮光照进了黑暗，虽然不清晰，但朦胧中带来了一点安全感。她想，有些话需要说出来。

“等等！”她急忙出声叫到。

刘典抓着门把正要开门，奇怪的回头看殷悠。跟在后面的曹莹没来及刹住车，鼻子撞到了他的后背上，痛的嗷嗷叫。

“卜斌，你等下，我有话和你说。”殷悠努力找回了自己原来的声音。

曹莹一听，也不叫唤了，贼笑着推着刘典出了门，还好心的把门关上了。

卜斌走回床前，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双眼热切的看着殷悠，温柔的看着她说：“你想说什么？”

她突然有点不忍心，但一想到那碗红烧肉和张欣怡的哭声，还有那顺着手掌留下的鲜血，又硬起心来，说：“我想说你可以别对我这么好。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没有可能的。”

一瞬间，卜斌感觉自己掉进了无边无尽的冰窖，从头顶凉到了脚尖。他不明白，自己做了这么多，原来以为是殷悠太迟钝，只要自己更坚持，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现在，殷悠毫无预兆的把话挑明了，并不是她不明白，是她一直在装傻，而现在，她连装都不愿意装了，连给自己做梦的机会都不愿意给。

他机械的点了点头，也没和殷悠打招呼，木然的转身离去。

殷悠看着他走过去，拉开门，从门外照进来的阳光，被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大半。卜斌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随着他脚步的移动，慢慢变得越来越瘦。她的心一抽一抽的疼起来，她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感受疼痛带给自己真实的感觉，眼泪滑落了下来。

她默默的伸出手，阳光打在她的手上，她看到自己的手摸上了卜斌的影子。突然，门板摇晃了两下关上了，地上的影子也摇晃了两下，就消失了。

殷悠抹掉了眼角的泪，扯出一抹微笑，想，这个人，大概也会这么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