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而又无趣的一天度过之后，德斯莱特一大早就被仆人和辛迪尔德叫醒。教会派来的的圣十字军已经准备押送他去教堂接受公开的审判，辛迪尔德一脸愁容，他对德斯莱特今天的结果并不看好。

经过简单的整理，德斯莱特选择继续穿着菲莉娅为他挑选的灰黑色贵族长袍，就算自己不幸申辩失败，最终也算是和菲莉娅小姐在一起了。

前来押送的两个圣十字军穿着一身洁白而神圣的长袍，上面印着象征着教团和教会的红色八角十字，面无表情的他们手持着标志性的十字剑，一左一右地走在德斯莱特身后。

终于又要离开格兰德领主府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祝你好运，德斯莱特少爷！”菲莉娅小姐并没有前来说出祝福，也许今天亚曼子爵会更加严厉地看管住她。

一路上看见的仆人们都带着复杂的神色看着他，但是眼神都是躲闪不及，仿佛自己第一次到来时，他们所恐惧的那个携带着传染病的贵族少爷一样。格兰德家族的卫士也在门口列队完毕，跟在了德斯莱特他们身后。

今天的格兰德城格外的热闹，领主府到教堂那并不算远的道路两旁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已经很久没有贵族接受教会的审判了，而且据传闻这次审判的贵族还是王国北部最为强大的格瑞斯家族的次子。

“恶魔！”有一些知闻了德斯莱特所犯何罪的人开始破口大骂，他们无法想象这个少年竟然能做出砍下头颅的恐怖行径。

“接受八圣灵的审判吧！”

“严惩！”

“烧死它！！！”

一些只是来围观的人群也开始跟着嘶吼起来，仿佛在他们面前走着的真是一个长着双角的恶魔。一些人更是直接捡起地上的粪便砸了过来，不过好在大多数人还算理性和害怕砸到身后的圣十字军，以至于菲莉娅为自己准备的衣服没有被弄脏。德斯莱特对其他的也就并不在意了，他内心只是激动和焦躁不安，待会的审判，要么成为自己的成名之作，要么就是自己最后的发言。

格兰德城的教堂作为伦斯王国北部教区的中心，高耸的塔尖从领主府就能看见。塔顶的红色八角十字架更是在阳光中熠熠发光，敦厚的石墙被逐渐升起的旭日所照射。那里已经挤满了更多的人。

在教堂门口伫立着十几名身着白袍的圣十字军战士和五十名格兰德家族卫士。劳德尔主教穿着一身淡红色的主教教袍，头上戴着一顶三十厘米高的主教冠，手持一根洁白的教杖屹立在教堂门口。一侧站着的是自己的父亲，格瑞斯家族的族长威斯敏·格瑞斯，穿着黑色纹章甲的格瑞斯骑士们将伯爵围在中间，隔开了拥挤的人群。亚曼子爵或许是为了保持他的中立，竟然没有前来，看来他目前并不像得罪任何一方，所以只是来了几个格兰德家族的代表。

“格瑞斯家族的德斯莱特·格瑞斯，堕落者、渎神者，你将接受代表八圣灵意志的神圣教会伦斯王国北区教会劳德尔主教的审判，若你现在主动承认自己的罪恶，虔心接受公正之神的判罚，则可免于肉体的惩罚。”劳德尔主教俯视着眼前的少年，发现他竟然无知到没有下跪，“跪下，德斯莱特·格瑞斯！”

德斯莱特并没有动，四周也立刻安静了下来，显然这个少年不但并不打算主动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和罪恶，甚至连对主教最基本的礼数都不做。

“跪下！德斯莱特·格瑞斯！”劳德尔主教虽然年迈，但是浑厚的声音依旧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慑力。不过德斯莱特仍旧没有下跪，这再次引起了人群当中的嘘声。这种违背教礼的行为简直就是在亵渎他们的信仰。

劳德尔主教不满的转身回到了教堂里，准备开始正式的审判。人群也随着一拥而入，两个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圣十字军战士抓住了自己，用押送的形式将德斯莱特带进了教堂。

这是一个庞大的殿厅，但四周却挤满了围观的人群。教堂敦厚的石壁让光芒并不能够直接照射进来。唯一的照明是阳光从头顶的天窗洒下来，和教堂四壁摇曳的火把。也许是因为时间太早的原因，整个教堂内部显得十分的阴暗可怖。

头顶的阳光刚好照在殿厅正前方的祭坛上，坐在那里的劳德尔主教仿佛沐浴在圣光之中。

包括威斯敏伯爵在内，四周的人群在教堂殿厅四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德斯莱特看见了酒馆的老板，那个佣兵本洛克以及许多当时在酒馆现场的人。德斯莱特自己则站在殿厅的正中间，那两名一言不发的圣十字军战士庄严地屹立在他的两侧。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威斯敏伯爵也是面无表情地等待着审判的开始。

“最后一次机会，德斯莱特·格瑞斯，你是否愿意主动承认自己的罪恶行径！”见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静候开始，坐在祭坛上方的劳德尔主教发出了质问。他的声音依旧雄厚有力，在空荡荡的殿厅中更是回音不绝，带来一种强烈压迫的神圣感。

“我拒绝承认我犯下过任何罪恶！”德斯莱特终于发出了自己稚嫩的声音，虽然远不及劳德尔主教有感染力和压迫感，但是少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竭尽全力发出声音，已经让许多人感叹不已。

不愧是狡诈的德斯莱特，最不格瑞斯的格瑞斯家族人。

“你是否承认你砍下了可怜的布莱兹先生的头颅？”劳德尔的左手一直扶持着那根教杖。

“我承认，而且在座的许多人也都见证了那一刻！”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自己的预料之内。

“你可知道，《圣约书》中明确规定，不得挖取他人双眼，不得砍断他人头颅及四肢，作此恶者，必须以同样的方式接受自己的死刑！”

“出自《圣约书》第十一章，《教徒全规》第十五条！”德斯莱特这两年为了和达恩堡的谢曼神父辩论，没少研究这本教会的著作。

“既然如此，你是否愿意接受……”劳德尔主教明显有点惊讶，眼前的少年竟然如此熟悉《圣约书》，但是还没等他宣读完，德斯莱特便打断了他，“但是，劳德尔主教大人，该条后面可还有补充部分呢！”

“怎么可能？除了教会的神父，怎么会有人有资格去读《圣约书》？”即使劳德尔主教掩饰的很好，但是德斯莱特还是能注意到他的慌乱，对《圣约书》的完全解释权是教会统治的基础，教会是绝不允许普通人私自去阅读《圣约书》。虽然德斯莱特违反了教会的规定，可是在这场公开的审判当中，劳德尔知道自己不会太过于顺利了。

“凡堕胎者、自杀者、犯流氓罪者、异教徒和魔鬼附身者，当砍下头颅以示众人！”德斯莱特现在正是要抓住自己唯一的优势，从谢曼神父那里阅读过《圣约书》这一点，让一贯掌握了学术垄断的教会措手不及。

“可布莱兹先生并非上述人士，更何况，你也并没有资格对其进行处置！”劳德尔主教毕竟老谋深算，即使调整了自己的思路。

“布莱兹先生并不是第一次在你的酒馆里杀人吧？”德斯莱特看向酒馆老板，就在酒馆当天，德斯莱特就从酒馆老板的言语和那位侍女的惊恐眼神当中判断出，那个布莱兹并非第一次在那里杀人。但是酒馆老板看了看一旁的一个肥胖的男人，正准备开口，德斯莱特就打断了他，“当我一看见这个多次杀人作恶的人，我就可以断定，这位布莱兹先生早已被魔鬼附身，才会作出如此恐怖的行径。”话音一落，这可怖的指控立刻让人群炸开了，竟然敢在教堂上公然指控一个人为恶魔，对于八圣灵忠诚的信徒们来说，要么这是个胆大的渎神行为，要么就是确有其事。

“不~布莱兹先生并没有……”人群中的酒馆老板急忙想要反对，很明显他畏惧于一旁的那个肥胖男人，也很容易猜出，那个男人就是布莱兹的父亲，格兰德城最大的商会会长。

不过感谢喧闹的人群，并没有多少人听见酒馆老板的反对声。德斯莱特也不会给他撒谎的机会，这里现在还是自己的主场，“所以，我自然要捍卫这座城市不被恶魔所侵侮！”

“所有人保持安静！”劳德尔主教用教杖用力敲击地面，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德斯莱特·格瑞斯，即使如你所言，布莱兹先生杀死的都是出卖自己肉体的堕落者，淫乱者，你却污蔑他被恶魔附身！”显然，劳德尔主教的语言有些慌乱了，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审判的人会了解《圣约书》，这可大大的出乎意料。没有了绝对解释权，这个审判将毫无意义。

“所以，劳德尔主教的意思是，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到黄色酒馆里面去杀人吗？”德斯莱特此刻最想感谢的就是允许自己破例阅读《圣约书》的谢曼神父，可是至今不知道他的生死，是否从达恩堡中逃了出来。

“你这是强词夺理！德斯莱特·格瑞斯！你也没有资格作出审判！只有教会才有这个权利！”

“《圣约书》第二章中，恶魔拉古尔降临到费勒罗斯草原，企图猥亵那里的一位善良可爱的牧羊女莫勒。恶魔带着风暴和乌云降临草原，杀死了莫勒的父亲和母亲，就当他准备侵害手无寸铁的莫勒时，我们伟大的英勇之神降临费勒罗斯，用他手中的圣剑劈开了头顶的乌云，砍断了拉古尔的四肢。然后将圣剑递给了莫勒，让这位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牧羊女砍下了恶魔的头颅，以此让全世界的信徒英勇面对敌人！劳德尔主教还记得这个故事吧？我只不过是在遵从英勇之神的教诲，效仿那位英勇的牧羊女，去惩治这个世界的恶魔！彰显八圣灵的强大与正义！”

劳德尔主教活了几十年了，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受审者，他自己甚至都不确定德斯莱特所说的故事是否是《圣约书》当中的，“好了，德斯莱特·格瑞斯！大家都已经受够了你的无理取闹了，你对布莱兹先生的污蔑到此为止！根据《圣约书》第十一章第十五条规定，教会将对你处以极刑，砍下你的头颅！”

劳德尔主教似乎不想玩了，突然开始直接宣判。更令德斯莱特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然决定直接处死自己？

威斯敏伯爵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他一直在盯着自己。而人群则爆发出了欢呼声，他们虽然被德斯莱特绕的云里雾里，甚至在某些时刻还觉得这个少年说的很对，但是一个贵族被砍头才是他们所期待的最终结果。

“嘴巴打不败任何人，它只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德斯莱特仿佛又听见威斯敏伯爵在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