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琰扶着米兰一步一挪地进了校医院，米兰行走不便，周子琰就让她坐下休息，自己拿了她的学生卡跑上跑下地帮她排队、挂号、结账，然后又把米兰扶到诊室外等待医生叫号看病。

米兰与周子琰坐在诊室外的条凳上，俩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因此沉默着。周子琰已经把那一叠辩论社招新宣传单塞进了书包，他见米兰瞥了一眼宣传单露出的花花绿绿的边角，便从书包中抽出一张递给米兰。

“对辩论感兴趣？”

米兰接过宣传单，上面的图案与记忆中一模一样，左上角印了矮大紧老师的头像，中间一排醒目的大字——“不服来辩，让所有人听到你的声音！”记忆如潮水般将米兰淹没，她看看手中的宣传单，又看看身旁的周子琰，突然有种混乱感，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自己到底是米兰还是孟心然……在原本的时空，孟心然命运的走向就始于这张辩论社招新宣传单，她为接近周子琰加入了毫无兴趣的辩论社，她从小就习惯了宠爱，习惯了众星捧月，周子琰是唯一一个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的人，她从未见过周子琰这一挂的男生，他越是冷淡就越激起了她的好胜心，越得不到就越觉得非他不可，直到沦陷不可自拔。

“米兰！喂！喂！”

周子琰的呼唤打断了米兰的回忆。

米兰回过神，“啊？”

周子琰奇怪地看了米兰一眼，指指诊室，“医生叫你呢！”

“哦，哦！”米兰慌着站起来，忘了自己左脚吃不住劲儿，身子一歪又坐倒了，周子琰无奈，只好把米兰扶进了诊室。

医生给米兰脱了鞋，他轻轻一按米兰的脚，米兰立刻痛得脸色煞白。

“肿得这么厉害，有点不好判断，你还是照个片子吧！”医生说道。

周子琰闻言看了看表，此时招新时间已经过半，他心里有些着急。米兰本来痛苦不堪，但看到周子琰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突然又觉得值了，虽然崴了脚，但至少阻止了周子琰与孟心然的见面，这大概就叫福祸相依吧。想到这里，米兰心情大好，她欠欠地向周子琰伸出手。

“既然这样，就麻烦周学长再陪我去照个片子吧！”

周子琰无奈地扶起米兰，觉得自己今天真是遭了一场无妄之灾。

周子琰又把排队、开单子、付费的流程走了一遍，然后把米兰扶到CT室照了片子，医生让他们一小时后来去片子，俩人又坐在长凳上开始了百无聊赖的等待。

“米兰，学长，你们在这里呀！”

一个熟悉的声音像炸雷一般响起，周子琰脸上露出终于等来了救星的表情，他向电梯间方向招了招手，米兰看去，只见陈澄慌里慌张地跑过来。

“你怎么把他叫来了？”米兰郁闷。

周子琰觉得米兰问得很奇怪，“你们不是朋友吗？”

俩人说话间，陈澄已经跑到面前了，他向周子琰打了个招呼，转向米兰。

“听说你摔了？啧啧，怎么这么不小心啊！”陈澄的声音听不出是同情还是戏谑，米兰感到一阵搓火。

“哇塞，这么严重啊？”陈澄像看珍稀动物一样蹲下看米兰肿成一坨的左脚，刚才检查时医生帮她脱了鞋，她的脚肿得再也穿不上鞋了，只能踩着鞋后帮子勉强把前半只脚塞进鞋里。

“都肿成猪蹄了，”陈澄念叨着，完全没注意到米兰脸已经气歪了，“这大脚，恐怕连42码的鞋都穿不进去了吧？哎哟，疼……”

米兰揪住陈澄的耳朵不松手，“你什么意思？上我这儿免费看笑话来了？”

“没没没，我哪儿敢呀……”陈澄连连摆手，“我是来对你表示亲切慰问的……”

“我看你就是来落井下石的！”米兰手上一用力，陈澄“嗷”地叫了起来，旁边的病患纷纷侧目。

“你俩别闹了，这是医院。”周子琰实在看不下去，拉开了俩人。

米兰与陈澄互相白了对方一眼。

“我才懒得和她闹，幼稚！”陈澄小声说。

米兰一听又要急，“你！”

陈澄一下躲出去老远，米兰腿脚不利落，只好作罢。周子琰见二人这样，感到哭笑不得。

陈澄从包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扔给米兰，“亏我还特意帮你买了拖鞋，真是不识好人心！”

米兰气哼哼地穿上拖鞋，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样舒服多了。

“学长，你要有事就先去忙吧，这里有我呢！”陈澄说。

周子琰还没表态，米兰立刻抢白。

“不行！他不能走！”

“学长还要去招新呢！”

“那他就更不能走了！”米兰脱口而出。

“为什么？”陈澄眨着无知的眼睛看着米兰，周子琰也不解地盯着米兰。

米兰咽了咽口水，“我的意思是说……今天麻烦周学长了，我怎么也要请他吃顿饭再让他走吧……”

“哎呀用不着……”陈澄大大咧咧地说，米兰一记眼刀飞去，陈澄撇撇嘴，不说话了。

“算了，我还是留下吧，不管怎么说，她是因为我受的伤。”周子琰无奈地说道。他给辩论社的学弟打了个电话，叮嘱他们招新的各种注意事项，尤其是要考察新社员的逻辑思辨能力，不能什么人都往社里收。

米兰冷哼一声，当年自己想进辩论社，就是被这逻辑思辨能力卡住了，费了好大的劲才过关，别的社团都是来者不拒，只有他们辩论社苛刻得要命，各项考察测试卡得比进国家机关还严格。

广播里传来叫号声，米兰的片子出来了，陈澄要去拿片子，被周子琰按住了。

“还是我去吧，你就在这里陪她吧！”

周子琰离开了。陈澄对米兰一笑，米兰翻了白眼，把脸扭了过去。

“其实我这学长人挺好的，是不是？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烦他，对他有那么大的偏见……”

陈澄滔滔不绝，要是放在平时米兰早怼他了，但今天米兰却一直不说话，陈澄觉得奇怪，他瞥了一眼米兰，这一瞥就吓了一跳，米兰脸色发绿，脑门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哗哗”往下流。

“我去，你怎么了？脚疼？我、我、我去帮你叫大夫！”

陈澄慌里慌张地站起来，米兰一把拉住他，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着什么，陈澄把耳朵凑过去才听到米兰的声音。

“我……想……去……卫生间……”

原来是泻药起作用了，此刻米兰的肚子正在翻江倒海。

陈澄扶着米兰去卫生间，米兰脚疼肚子也疼，一步一步走得格外吃力狼狈，好不容易蹭到了卫生间门口，陈澄手机响了，他拿出电话，看看米兰。

“我接个电话，你自己能进去吗？”

“废话……”米兰虽然虚弱但依然没好气，“本来也没打算让你扶我进去……”

米兰一瘸一拐地走进卫生间，陈澄接起电话。

“喂……对，我在医院，她把脚崴了……你都到了？就你吗？还是你和苏灿都来了……”

陈澄话音未落，只见米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出了卫生间，比平时脚没崴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倍。

“谁呀？你把谁叫来了？”米兰吼道。

“心、心然呀……我觉得叫个女生来照顾你会比较方便……”陈澄挂了电话，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去，你是老天爷派来整我的吗？”米兰说道，她好不容易，付出了左脚疑似骨折的代价才阻止了孟心然与周子琰见面，陈澄竟然又把孟心然叫到医院来了。米兰恨得牙根痒痒，真想一屁股坐死陈澄，可现在实在没时间计较这些了。

米兰顾不上脚疼，也顾不上肚子里翻江倒海，她像只兔子似的向电梯间蹦去。

“你干嘛去呀？不、不上厕所了？”陈澄诧异。

米兰却只是疯狂向前蹦，也不搭理陈澄，陈澄只好追了上去。

米兰在校医院门口堵住了孟心然，孟心然看到米兰肿得包子一样的左脚，毫不意外地一阵惊呼。

“没事没事，医生看了，没啥毛病，咱们走吧！”

陈澄一愣，“不等片子了？”

米兰瞪了陈澄一眼，陈澄闭了嘴。

“什么片子？”孟心然问。

“CT，都照完了，没事，走吧！”米兰拉着孟心然就往外蹦，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绞痛。

“你怎么了？”孟心然很慌。

“我……没事……咱们走……”

米兰撑着往前蹦了几步，肚子里翻江倒海，痛得她弯下了腰。

孟心然恐慌地扶住了她，“你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我……要去卫生间……快走……”米兰连大声都不敢，生怕一用力下面就失守了。

“卫生间？医院里不就有吗？”孟心然说。

米兰摇摇头，“我不去医院的，我要去外面的……你扶我一下，我是在没力气了……”

孟心然拗不过米兰，只好与陈澄一左一右地架住她，一行人正闹哄哄地要往外走，周子琰的声音远远传来。

“米兰，陈澄，你们在这儿呀，我找你们半天！片子出来了，骨头没事，好好养着就行了！”周子琰一边说一边拿着CT片走过来。

孟心然回过头，愣住了，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她的眼里只剩下那个正在向自己走来的男生，那男生与脑海中朝思暮想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使孟心然产生了一种幻觉，她觉得他背后有光，像是专为实现她的爱情理想而来到这个世界的圣徒。

米兰绝望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