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锦儿这一番话相当满意,酥酪和小莲也对视着点了点头。
锦儿嘴上利落,手也没闲着,在收拾净院子里鹦鹉洗澡弄脏的地面儿后,她自己换了身衣裳,又净了手,才笑吟吟的走进来。
“才人娘娘。”锦儿指着桌上的笸箩,“奴婢去的时候,婉昭媛正在分派果子,有咱们这儿的,也有其他娘娘的。婉昭媛说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那里就先不送了,唯恐吃着不舒服,影响龙胎。又因为枫美人嗜甜,所以捡着纯甜的都给了她,送您的也不酸,只是略次一等。那肚兜儿是今年江南新进贡的料子,柔滑细软,最适合贴身穿着,绣工也是顶级的好,里面用了细绢作衬里,不磨肉皮儿。两个荷包是新样式,塞了百合香,清新养人。那个珍珠络子是奴婢亲眼瞧着婉昭媛打的,选的珠子虽然小,但个顶个圆润,还掺了碧玺珠儿呢。”
锦儿年纪小,不知道是嗓子未变,还是天生一把萝莉音,反正她声音又甜又软,吐字清晰,逻辑顺畅,说话的时候又总是带着三分喜气,听的人心里舒服。
酥酪掀开笸箩上盖着的绢布,我伸着脖子看了看,果然都和锦儿说的一样。
“好精巧的荷包和络子。”酥酪拿在手上细看,我对那些东西不是太感兴趣,反倒看着果子咽口水。
“荷包在院子里带吧,或者撤了里面的香,带出去也使得。”小莲拿起一个荷包嗅了嗅,十分谨慎的说到。
酥酪点点头,又开始琢磨那个珍珠络子,“咱们才人娘娘好像没什么能装在络子里,戴个空的总是不好看。”
“这个大小……”小莲眉头微皱,“珍珠颜色淡雅,配的碧玺珠子也只是点缀,按说,配上翡翠最好看,凑个珠圆玉润。”
我摆摆手,让她俩少折腾。翡翠首饰我有几样儿,但碍于我位份不高,所以没什么贵重的,除了皇上送的那镯子,别的跟其他宫妃没法比。
这珍珠络子不大不小,里面应该装个翡翠把件,我没那玩意儿,也懒得折腾。
“白放着,可惜了。”小莲心里不足,拿着珍珠络子在我身上比划。
我低头敲了敲,想出个主意。
“弄个金球,空心的那种,装里面多好,显得我有钱。”
小莲和酥酪、锦儿,一人给了我一个白眼。
最后还是锦儿想出了法子,她说可以拿些碎金子交给造办处的太监,让他们打个金铃铛,这样既不显得俗气,又精致好看。
“碎金子我有,我有!”我跳下椅子,冲到枕头边,从枕头下面翻出宋妃掰断的那个金镯。
“够了吧?是不是还有点儿多?一个铃铛用不了多少金子,少拿一点,少拿一点。”
小莲给锦儿使了个颜色,锦儿一抿嘴给我来了个卷包烩。
我眼睁睁看着她把那包碎金子揣进怀里,转身就跑了出去。
“酥饼,你跟着。”酥酪隔着窗子叫喊,“造办处的人眼大心空,跟红顶白,别让锦儿吃了亏。”
“我的金子啊!”我扑倒在床上,用力捶着枕头,气的撒泼打滚。
酥酪放下床帐,小莲拉开锦被。俩人一句话没说却仿佛商量好了一样,把我用被子盖住,捂在了帐子里。
“好歹是个才人。”酥酪说。
“您能不能不丢人?”小莲问。
金子的后遗症,直到晚饭时候,都没消除。我一直怏怏不乐,看见晚饭更觉着不开心了。
皇上今晚儿去了婉昭媛那里,我觉着也好,婉昭媛心细,估计能给他做点儿调理肠胃的吃食。我就惨了,我晚上还是只能吃没味儿的白粥和一点儿清淡小菜。酥酪和小莲跟看狗一样,啥好吃的都不让我吃。
这我勉强忍了,毕竟为了自己身体好,我也不想再窜稀。可是那只鹦鹉因为没了无限量供应的吃食,又没有莹妃那么厉害的人压制,它在架子上上蹿下跳,把我今天有意无意教它说的话,挨句说出来气我,还根据下午我们这些人说的话,自创了几句。
“我是你爸爸。”
“我是你爹。”
“老娘,毛。”
“酥饼,毛。”天涯微yxs
“小莲,毛。”
“锦儿,毛。”
“能不能不丢人,能不能不丢人。”
我他娘的忍不了了,当场摔下筷子,让酥饼把鹦鹉架子摘下来放到桌上,我挽起袖子,打算好好教训教训这只鸟。
“你大爷。”
“你大爷。”
“哎,你来劲是吧?”
“是吧,是吧,来劲是吧。”
“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
“我说你呢。”
“我说你呢。”
气死我了!
我一把捏住鹦鹉的脖子,恶狠狠的学着莹妃今日说的话,“再闹,就剥了你的皮。”
鹦鹉打了个机灵,咂咂嘴,尽量低下头来蹭我的手指。
我冷笑一声把它放开,继续威胁的瞪着它。谁知它竟然叹了口气,用一种贱兮兮的声音说道,“窜稀而已。”
这是我刚才说过的话,因为我想吃肉脯,小莲和酥酪不给我,我才这么说的。
这死鸟学话太快了,难怪我吵架吵不赢它。
锦儿笑的前仰后合,也没问我,就自己做主抓了十几粒瓜子喂鹦鹉吃。
我也懒得再跟一只鸟计较,见它吃东西时候乖巧,就用手指摸了摸它身上的羽毛。
“日后说话,得谨慎些了。”
晚上,小莲在我床边铺褥子准备值夜的时候说道。
“嗯?”我已经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听见小莲的话,猛地打了个激灵。
室内烛火已经熄灭,只有月亮隔着窗户照进来,朦朦胧胧的。
我瞧见小莲往鹦鹉那儿怒了努嘴,那只鹦鹉头埋在翅膀下面睡得香甜,但我却睡不着了。
宫妃不容易,平日里要防范人不说,我现在还得多防范一只鸟。
怕小莲惦记我,已经睡意全无的我只能在床上默默的躺着。小莲的呼吸从轻到重,渐渐变得平稳。我抱着被子缓缓坐起来,隔着轻纱床帐,看着地上的月光出神。
屋子里点着好闻的安息香味儿,是我这个位份宫妃能用的,最好的香料。身上的寝衣应该是现代社会里所谓的真丝,柔滑的像水一样,穿在身上仿佛没穿,舒服又不累赘。被子是蚕丝的,面儿上绣满了花瓣儿,我不认得是什么花,但能从针脚细密程度上看出来,是精心绣的。这个时代没有机器,全靠绣娘一针一线的绣,绣出这些精致物件儿来,给我这种不事生产的主子使用。
过来这里以后,我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好吃好穿,有人伺候,可也遭遇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危险。
我有些迷茫,扪心自问,我并不多想念现代社会,活在那个时代太累太辛苦,可活在这里,有总觉着提心吊胆的。
或许人就是这么不知足吧,书上怎么说来着,这叫得陇望蜀。
我是,皇后娘娘是,皇贵妃,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