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不记岁月,反正现在没了祸患,我厚着脸皮,顶着太医口中“身子健壮”四个字,每日靠在床上装病。横竖现在宫中也没有皇后,不需要我去请安。
皇上由着我性子来,舞贵妃她们几个人最近各自有事,也没来啰嗦我。
日子舒服的,宛如温泉水,我就在其中舒舒展展的泡着,混吃等死。
今日,小莲回来。
她弟弟身子已无大恙,人现在张将军麾下,给张将军当亲兵,听枫美人说,那小子因为桀骜不驯很吃了些苦头。张将军明着收拾,他男人暗地里调教,小崽子先是不服,被狠狠收拾几次后,总算褪去了在不怕天那里染上的恶气。小莲放宽心,这才托人递信,要回宫接着服侍我。
酥酪早起就忙着给小莲收拾屋子,但不知怎么了,平日里干活利利索索的她,今日不是忘了东,就是落了西,就刚才,她左手捏着掸子,右手拿着湿抹布,在花梨木炕几上,擦了掸,掸了擦,来来回回,把那巴掌大的一块儿弄得锃明瓦亮。
“你要是有心事就说,别拿炕几出气。”我实在受不了了,上前抢下来她手上的东西。酥酪抬头看了看我,瘪瘪嘴,像是要哭。
“这怎么了?”我大惊失色,最近宫里也没什么事儿啊,怎么酥酪就这样了?
不对,昨儿白天还好着呢,晚上出宫今早回来就这副模样,别是和鲤鱼儿拌嘴了。
“鲤鱼儿?”我试探性的开口,谁知酥酪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还真是鲤鱼儿!
反了他了!
这是忘了自己当日如何在我面前发誓才能抱得美人归,现如今竟然也欺负起人了?
“酥酪。”我怒拍炕几,艾玛,手好疼。
“别哭,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条臭鱼,他还想上天?你别哭,我给你做主,咱和他离婚,啊不是,和他和离。我再给你找好的,你看福禄如何?再不行,暗卫里面我托莹妃给你划拉,再再不成,我带你去找枫美人,她今日和樊小将关系好得很,在军营里也能给你找个好的。孔武有力,哪儿不比鲤鱼强?”
酥酪咬着下唇连连摇头,我其实也是逗她,见她这样儿,索性关了门窗,拉着她在炕上坐下,细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酥酪憋屈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出了口。
这事儿,要从当日皇贵妃家人作乱开始。
那时,我被不怕天掳到元帅和皇贵妃面前,莹妃她们则已经埋伏在墙头上。当时婉昭媛手持弓箭,要给自己哥哥报仇。
“鲤鱼儿,和他哥哥本是昭媛娘娘哥哥的部下。”酥酪抽抽搭搭的,竟说些我知道的事儿,我又不好催她,只能挺着。
“昭媛娘娘大仇得报,鲤鱼儿也算给自己哥哥报了仇。”
“那不是好事儿么。”
“是,可,可,可出事儿了。”
“啊?”
“事儿了了,我就觉着鲤鱼儿不对头。这些日子以来,他时常对月叹气,嘴里还嘟囔。我在旁边细细听着,说的不是昭媛娘娘,就是昭媛娘娘的哥哥。什么,将军就这么一个妹妹,视若珍宝。什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怎么了?大仇得报,他感叹一下也正常吧。”
“起初我也这么想,可昨晚上,鲤鱼儿喝了些酒,跟我说起,说,说那日昭媛娘娘因为报了仇,激动万分,抱,抱了他。”
“抱就,啊?抱了?”
“是,当着众人的面儿,抱了。”
我吸吸鼻子,拍拍自己胸口,这事儿要在现代社会,那不算个事儿,但,但这是古代,这是封建社会,一个后宫妃子,抱一个太监。哦,太监,那没事儿了。
拍拍酥酪肩膀,我笑着说她杞人忧天,过于小气。
“婉昭媛就是太激动了,鲤鱼儿本就是为了报仇在净身进宫的,报了仇,一激动抱一下还能怎么着?鲤鱼儿是,是吧,婉昭媛还能看上他,和你抢男人不成?”
“昭媛娘娘肯定看不上鲤鱼儿。”酥酪抹了把眼泪,抬起头看着我,“可,可鲤鱼儿那状态,我怕,怕他早对昭媛娘娘生了情愫。”
事情大条了。
我觉着酥酪说的有道理,这玩意儿,万一呢!
不行!宫中已经有舞贵妃暗恋王将军这种不安定因素了,可不能再出来个爱上宫妃的太监。
我安抚好酥酪,自己跑到了婉昭媛那里。
赶得也巧,婉昭媛正在院子里绣花,鲤鱼儿和金鱼儿一起坐在阳光下,正在分绣线。
“急吼吼的跑过来做什么?”婉昭媛白了我一眼,“明林被鸳鸯眼儿叫走,找朝安玩儿去了。”
“我不是来看明林的。”我坐到婉昭媛身边,见她手上绣的是鸳鸯戏水,心里登时一惊。碧盈盈的绸缎上,莲花滴露,荷叶团团,鸳鸯并头,缠绵悱恻,毛色斑斓,锦绣辉煌。
嗯,俩鸳鸯都是毛色斑斓,锦绣辉煌。这他娘的是俩公鸳鸯!
“替莹妃做的活儿。”婉昭媛瞥了我一眼,用牙齿咬断绣线,“送给张将军和他男人的,多应景。”
“我,我有事儿和你说。”
婉昭媛皱皱眉,见我面色不对,摆摆手,让金鱼儿和鲤鱼儿先退下去。
“鲤鱼儿得留下来。”我咬牙切齿的瞪着鲤鱼儿,他不在,这事儿可说不清楚。
“到底怎么了?”
“你家鲤鱼儿做的好事儿。”
“说清楚。”
“他负了酥酪!”
婉昭媛眼锋如刀,鲤鱼儿先蒙后慌,连连摇头。
“你,你既然,既然心里早就喜欢,喜欢,额,你家,小姐,为何又招惹求娶酥酪?莫非是自知自己配不上你家小姐了,或者是你家小姐入了宫,你知道终生再无可能,所以,退而求其次?又或者,你是因为你家小姐当日没控制住激动的心情,抱了你一下,你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隐藏的心思?”怎么说都狗血,但电视剧里可都是这么演的!
“什么?”婉昭媛惊的站起身,鲤鱼儿看看婉昭媛又看看我,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属下何时敢对小姐有这种心思啊!”
“呸!酥酪已经都和我说了,你别想抵赖。今日实话实说,我还能饶了你。”
“鲤鱼儿!”婉昭媛气红了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鲤鱼儿开口,我把酥酪和我说的都说了出来。婉昭媛气的要死,上前就要踹人。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啊!”鲤鱼儿抱着脑袋,膝盖飞速挪动,躲开了婉昭媛的攻击范围,“是酥酪误会了。”
“说!说清楚!”
婉昭媛气的嗓子都劈了,我赶忙揉着她胸口,给她顺气。
“属下是感慨。当日将军在的时候,常和身边人说起小姐,说小姐若非生为女子,今时今日做将军的就该是小姐了。还说,什么样儿的男人都配不上小姐。还,还说,说,就是当今皇上也不成,哪怕当了皇后,终不得一心人,也是无趣。倒不如天高海阔,任凭自由来的快活。”
鲤鱼儿说道这里,自己吸了吸鼻子。
“那日小姐一箭射出,属下瞧着,那身法,箭术,乃至抽箭时候微微翘起的手指,都和将军当日一般无二。因此属下才心生感慨,想着若是依着将军的意思,必然不会让小姐入宫的。虽然小姐在宫中过得也不错,但,终不像将军想到那样,天高海阔,任凭自由。”
婉昭媛,又抱了鲤鱼儿。
我在旁边看着,哭湿了两条手帕。
回去后,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酥酪听,我还告诉她,婉昭媛说鲤鱼儿和她面上看着是主仆,实际上已经胜过血亲。
酥酪自己红了脸,期期艾艾的跟我请假,说要再出宫一晚。
“鲤鱼儿今日倒是也请假要出宫了,你去吧,和他道个歉,就说你想多了。”
“不是。”
酥酪抿着嘴摇头,“他才不敢和我生气呢!我是想着,出宫一趟,买些绣线回来。按着我家乡规矩,兄弟媳妇儿要给小姑做一双鞋。昭媛娘娘喜欢鲜亮颜色,我多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