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低沉的声音响起,此刻的他,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这里否定着。
但是他还是否定道:“不是这样的啊……”
他并没有她所说的那样美好,更没有她所述说的那么赤诚,他所做的一切,其本质不过都是为了他自己而已……
“你斩杀了不计其数的祸害人间的妖魔……”
“那不过是因为委托而已……”
仅仅只是为了获得利益和地位所进行的必要的工作而已,
“你拯救了一个又一个深受鬼怪之祸的村子,城镇……”
“那只是恰逢其会,只是另有目的……”
那不过只是仗着自己天生的巨大力量,不过付出一点举手之劳般的恩惠,就可以用来换取自身的满足和目的罢了……
“你曾经不止一次挫败过邪神的阴谋……”
“那不过是为了满足自身的私欲而已……”
不过是一个可怜又卑微的狂夫,妄图通过与邪神的接触,探究其本质和力量,希望以此能够让自己可以更长时间的苟活于世……
“你退治过海魔之祸,拯救了不止千数的生命……”
“那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已……”
不过是当时形势如此,自己便顺势出下手而已。毕竟也用不着出大力,冒多大险。即使最后没做到,也可以说一声已经尽力,还能维持自己的形象,何乐而不为……
“你还曾独闯过魔窟,斩杀了欲要吞噬天下的魔神,拯救了天下苍生……”
“呵呵,那不过是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死,所以才无所畏惧而已……”
正是因为知道那种程度的对手,还做不到致他于死地,所以他才敢踏入别人眼里必死的陷阱而已……
她在述说着,他在否定着,然而不管他否定多少次,她还是坚持着述说,肯定,一次又一次……
……
曾有那么一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每一个走出自身道路的超凡者,都有着自身对于世界的理解和解读。
而每一个超凡者眼中的世界,也都会有着自己独特的景象……
在阴阳师眼里,或许世界的原点都是由一道又一道阐述世界之理的符文勾连铺盖而成而在鬼灵幽魂眼里,或许世界又会是由一粒粒灵子堆砌而成……
而或许正是因为他只是一个虚无昏暗的存在,所以他才可以看到那样的光华吧……
那是源自精神,源自灵魂,源自每一个生灵,甚至事物,那最深最深处的本质,所散发出来的烛光:
那闪烁于万物之中的,那无数的烛光,或是明亮,或是羸弱,或是绚丽,或是迷人,万千不一……
而这万千的光华汇成星河,汇成海洋,然后汇成他眼里的,那另一重的真实世界。
……
那是一道怎样的光华呢?
纵使此时墨依旧没有睁开眼,但他的视线也依旧可以看到,在自己的眼前,一道耀目的光华正在散发着独属于自身的光华……
温润而又坚韧,美丽而又炫目,不以情移,不以世随……
他不禁回想起,之前被另一人询问过的话:你,到底缘何心动?
是啊,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如此执着呢?
明明只是相识了不过数月不到……
明明就连彼此的对话交谈都没多少,更说不上什么交心……
明明仅仅只是初次见面……
为何自己会如此执着呢?
“……”
大概,是因为眼前的,这道独一无二的光华吧……
相似的出身,相似的宿命,相似的姿态,相似的境地……
同样的可以时刻感受到自己死期,同样的可以时刻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疏离和恶意……
不,比起自己,对方所受到恶意,要更甚,更甚吧……
但比起自己只会用着种种借口逃避现实,假装看不到自己的宿命,对方那温润如水外表的背后,却是比之钢铁,比之磐石还要坚定的意志和勇气……
那是自己一直渴望,却未曾拥有过的,真正的强大!
无关所谓的力量大小,无关所谓的境界高深,那是只有源自精神,源自意志深处才可以挖掘出来的,那真正坚不可摧的强大……
她并非感受不到世界的恶意,也并非不明白生命的美好,更不是单纯的自以为是的自我牺牲。
那是在明了自身宿命后,在明了一切会发生的情况下,在拷问过自身的精神,自己的灵魂后,给出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就像当初他在她面前,丑陋的将一切现实揭露出来后,她那一如既往的淡然和坚定。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所选择的牺牲,其实根本换不来他人的感谢么?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所选择的牺牲,其实不过只是一种推测出来的可能性,其实未必真的能够如愿的让西行妖重新回归幽冥么?
她真的不知道,那些真正注视着她的人,从来就没有希望过她选择那样所谓的牺牲么?
不,那怎么可能!
正是因为明了了一切,知道了一切,她最后依旧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啊。
如果说,他们两人同样都面对着一份名为宿命的试卷的话。
那比起自己这个缩头鸵鸟,装作看不到试卷的存在的家伙。眼前的这个纵使明了了一切结果,也依旧选择提笔作答的人,比自己要强大,炫目何止一千,一万倍啊!
比起这样的光华,自己那真实的丑态,也只有自惭形秽可以形容了吧……
……
她,依旧还在述说着,将那她所看到的景象,一件件,一个个,述说完毕,最后:
“在我眼里,那些真实映照在我眼里的,那些平和,那些安宁,那些笑颜,都是真实无虚的事实!”
“纵使你并没有故事里的那么完美……”
“纵使你也会有着自己的种种心思念头……”
“纵使你并不是可以拯救所有人的人……”
“但在我眼里,你还是真正的,毫无疑问的,曾经确实的拯救了我的……”
“英雄!”
不知何时,墨枕在额头的右手已然悄然换了个位置,手背遮住了自己的双眼上方,紧握成拳,似乎并不希望此刻自己的双眼暴露在对方面前……
“啊,是这样么……”,有些嘶哑,甚至有点发音不清的声音,勉强从口中挤出。
“原来,是这样啊……”
我这个人,果然是无可救药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