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万仙朝会

中元节大祀，圣殿祭祖这一节自然是十分隐秘的，但好在，这一节速度很快。

之后王诏曰：

承朕之国运，得良才相辅，以人力胜天灾，融寒冰后治水，万民安泰，国愈盛强。

朕心甚悦，今昭天下，宴功赏臣，谢天国庆三日，与众同乐。

载万世。

...........

“又有好吃的了？”

千芫嘴里嚼着隔壁某个美人菜园里偷来的菜黄瓜，一听到懿旨，也顾不上啃黄瓜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一提到吃，你就这么来劲.....”大师兄无奈的摆摆头，“陛下亲口说的，还能有假不成，你是头号大功臣，什么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

“停停停！这还没吃呢，你就把我给嚷嚷饿了！”

这些天国师把她困在府中有一餐没一顿地喂着，跟着他粗茶淡饭，已经许久没有好好饱餐一顿了！

千芫看了看手里的小黄瓜，前一秒还觉得鲜嫩多汁、脆甜可口，现在硬生生有种想扔出去的冲动。

“放心，到时候有你吃的。”

“大师兄！小香菜的眼神突然坚定了起来，把手里的黄瓜一口塞进了嘴里。”

“噗——哪有人自说自的把动作说出来的啊！你有事直接说，一惊一乍的，要干什么？”

“我决定了一件大事。”

“......”

“.......”

“有事快点讲，我很忙啊！”

“陛下知道我是神女，对吧？”

“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你回答我，是不是？！”

“是是是，怎么了？”

“那我不能那么粗鲁，在陛下和群臣面前，我应该温柔、可爱、落落大方一点，不能再和平时一样胡吃海喝，不顾形象了！”

“认真的？”

“嗯......神女说话，一言九十九鼎！”

“刚才菜名还没说完，孤耳国国宴可是闻名天下，吃食那是一等一的好，卤什锦，卤子鹅，卤虾，烩虾，炝虾仁儿，山鸡，兔脯，菜蟒，银鱼，清蒸哈什蚂，烩鸭腰儿，烩鸭条儿，清拌鸭丝儿，黄心管儿，焖白鳝，焖黄鳝，豆鼓鲇鱼，锅烧鲇鱼......”

“停停停！”

“烀皮甲鱼，锅烧鲤鱼，抓炒鲤鱼，软炸里脊，软炸鸡，什锦套肠，麻酥油卷儿，熘鲜蘑，熘鱼脯儿，熘鱼片儿，熘鱼肚儿，醋熘肉片儿，熘白蘑，烩三鲜，炒银鱼，烩鳗鱼，清蒸火腿，炒白虾，炝青蛤，炒面鱼，炝芦笋，芙蓉燕菜，炒肝尖儿，南炒肝关儿，油爆肚仁儿，汤爆肚领儿，炒金丝，烩银丝，糖熘饹炸儿，糖熘荸荠，蜜丝山药，拔丝鲜桃......”

“都叫你停了啊！”

“我只是说说我喜欢吃的，既然你要仪容得体，落落大方，这些世间粗鄙杂粮，为兄就替你尽数承受了吧。”

“我要吃......”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

“我想吃好吃的......”

“哦？落落大方的神女不做了？”

“要......”

“好吃的呢？”

“也要......”

“你啊，你这脾性我早料到，早就帮你想好了，到时候穿这个，下次老老实实的不就好了。”

乙秦拿出一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道服，一看就很低调。

“嗯，大师兄想得真周到，可是大师兄……”

“又怎么了？”

“刚刚听到有好吃的了反应太大，我腰折了，麻烦扶一下......”

“别把手上的黄瓜汁往我身上抹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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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礼乐大作，大红灯笼高高挂，从神台到王城门口，绵延百里，下方宾客往来络驿不绝，好映煌煌盛世景象。

孤耳国境内数十散仙、数百修士与诸多名士权贵来客在宫人引导下，满脸笑容，沿着长长的通道，走入了孤耳国最庄严的皇宫之中，众人作礼欢言，似乎这天下太平异常，前些日子的冰灾与水祸，是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千芫虽无职位在身，但早盛传神女之名，且化解冰水之灾有大功，所以被安排在宫廷中间的案几下坐着，身旁都是些上了年纪的高官，虽然自己已经打扮得尽量低调，那些老家伙们还是很是殷勤，让她不免有些不自在，。

正此时却听着旁边出声：“国宴规矩多，你且安分些，陛下随和，有我捎着你，不必紧张。”

“国师！”香菜轻呼一声，这才发现国师正坐在她前面，还没来得及说其他的，就被别人打断了。

“国师大人呐！”却是礼部侍郎打了个招呼。

“江侍郎。”国师也朝对面回礼。

“国师操劳，解冰灾，请来天神化洪祸，救万民于水火，真乃国之栋梁、社稷之臣，万世之典范啊！国师三朝元老，日后孤耳社稷安稳还要仰赖国师大人啊！”

“呵！这马屁拍的，不愧是专攻人情的礼部。说得好听，人家国师还不是个人么，什么活都往人身上揽，人又不是神，不累么？！”

千芫小声嘟囔道。

国师轻轻往后瞥了余光，正迎着千芫抬头——

“江侍郎言重，释某之幸。”

千芫闻言差点一口喷出来，若不是好不容易逮着空塞进嘴的舍不得喷。

眼看国师回应了江侍郎，身旁那一群老家伙也赶着上前狂拍马屁——

“国师大人法力高强，定能护我国民永安！来，这一杯敬您！”

“国师大人忠心为国，王上之福，百姓之福啊！一定要敬您一杯！”

“国师为三朝元老，为国之栋梁，多番为国捐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等敬佩，敬您敬您！”

千芫越听越听不下去，那一众谄媚劲儿，国师那无处安放的小爪爪都不知道接谁的杯子，千芫冲上去，一把接住江侍郎的那杯酒，一饮而尽，一抹嘴，打了一个饱嗝——

“江侍郎亦是国之良臣，为国为民，若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相信江侍郎定然不遑多让啊。”

国师坐回位置，千芫对着礼部侍郎行了个大礼，寻常客套道：“不好意思，小人是国师大人的门童，专送门前魑魅魍魉！”

几人客套照旧不断，千芫也重新坐回去没心没肺的开始吃点心，看到语灵观的众师兄弟们都在次座，虽挨不着有些可惜，却也没人跟她抢吃的，人生乐甚，当此时也。

千芫开开心心吃点心的时候，殿侧一方传来隐隐琴瑟之声，宫乐庄严中，有高声嘶喊：“陛下驾到。”

整个国度最有权力的人，孤耳国唯一的主人——国王乙双耳，携着王后，缓缓从侧方走了过来，满脸温和笑容地站到龙椅之前。

“陛下金安！”

殿前的群臣恭敬跪下行礼，众仙躬身行礼，原本残留在殿内的那一丝紧张，全部被一种莫名庄严肃穆的感觉所取代了。

陛下高高在上，皇后在旁相伴，太子次座。

除主座外，旁的座位便由国师和相国相向入席了。国王的眼光在下方群臣身上一扫而过，温和说道：“平身吧。”

行礼而起，宴席正式开始。

早有宫女将热菜新浆换上，群臣埋头进食，不敢说话。陛下没有开口，四下一片安静。

——除了千芫，她已经吃的有点忘我了。好在国师高大，给她挡着严严实实，只不真切的瞧见手臂来回腾挪，要是实打实看见了，非又要治她个不敬之罪。

千芫吃的累了，后仰着休息片刻，斜斜的瞅着长公主乙离霜也在对座，挨着相国，也不知何时落座的，此时正安静娴淑的静坐着，彷佛感觉到了什么，也看向了她。

乙离霜好似春日暖阳的轻轻一笑，又好似伪装成树枝的毒蛇用力一咬，千芫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食欲大减，又怕落了下风，恶狠狠的朝对面龇牙咧嘴，可乙霜离已不再看她，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哼，假惺惺的女人。就知道笑笑笑，看我不把你家吃干净！”

千芫重新开始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的嚷嚷。

国师面色如常，好似白云流水，端起茶杯把茶缓缓喝尽，放下茶杯，手置于膝上，根根青筋竞相暴起——他素爱干净，若不是此时此地不可造次，他非把后面那个一边吃东西，一边牙齿漏风往他后脖颈喷饭的家伙打三十鞭子！

寂静被突然打破，是长公主：

“前些时候小女犯下大错，承陛下厚爱，诸位体谅，未受责罚，小惩反省数月，我已知错，趁着此次宴席，我斗胆请罪，陛下宽仁，望宽恕王妹。”

国王自是开心异常，笑道：”霜儿既领罪，那我就罚你——“国王好似故意的顿了顿，“罚你饮酒一杯，敬座下诸位。”

长公主得赦，脸上笑容更盛，举起酒杯，“敬陛下。”又转向四座，“敬诸位！”

国王大笑饮酒，座下皆举杯还礼，“敬长公主！”

长公主得势，又请言道：

“此次灾难，全靠国师和神女化解，他们忠心为国，又神通广大，特别是神女，屈尊天上来，操劳人间事，有神女如此，当是孤耳国君臣百姓之福啊！”

“没道理啊，这个女人突然替我说好话，不过本神女也受得起就是了，嘿嘿嘿。”

千芫一时诧异，也没多想。

“小女常年深处皇宫，孤陋寡闻，对世间诸事多有不解，更未见神人仙士升天入海之能，今众仙齐聚，更有神女降世，小女心中好奇洋溢，恳请神女一展神通！”

王上也望向四处，一时未找到千芫，就直接抬高声音：

“哈哈哈哈，孤虽见过无数奇人异士，甚至有幸见识天神下凡，却也想见识见识神女的神通，神女何处，可否给我们涨涨眼界啊”

“这女人果然没安好心！她明明早就知道我失去法力，还神通，我就一普通！”

千芫急得又塞了一口肥牛肉。“好，要我丢脸，你给我等着！要死也拉你一起！”

她刚打算出来，国师先站了起来，“陛下，为解此次灾祸，神女耗神许多，神体疲惫，实在不可乱用神力，望陛下体谅，望诸位体谅。”

“这样啊。那......”

长公主又插了进来，“陛下，神女疲惫，大神通自然未能施展，略施小技总不至于伤筋动骨吧，王妹凡夫俗子，今生不知还能否再见神女一般的人物，今日留了遗憾，怕是要悔憾终身啊！”

国王摇了摇头，刚刚国师起身时他也看见千芫所在，虽然千芫着装低调，但实在气质非凡挡不住的魅力呀，朝着那个方向，国王略带迟疑的问道：“神女？”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千芫想起不知道谁教给她的一句话，看来如今，是不上不行了。

她又咀嚼了几口嘴里的桂花鱼，走到列上，朝着国王行了一礼，“陛下、殿下如此盛情，不敢推辞，身体抱恙，若不及殿下所盼，诚望赎罪。”

长公主浅笑盈盈，道“怎敢怎敢，神女肯屈尊，已是我之所幸，今日就是决眦望穿，也当永记神女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