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乃是绯泽国叛徒,并非国使,我受人之托须忠人之事,国师大人何必多管他邦闲事呢?”
“在我国界,生杀不由你!”
水槐林中,法术阵内,国师困住那个黑影,也困住自己。
黑袍黑面,宽袍内似乎三头六臂一般,能轻易紧紧抓住那三使者,其中露出的双手如同鬼爪嵌入一人的脖子血肉中,那三人都已失去神智,不知死活。
“哦?几只蝼蚁,我杀了,国师大人又如何啊?”
那人说着,只见一团黑气从他掌心散开,那几人脖子似乎被掐得更紧,几人痛苦不已颤抖了几下,就活生生被掐窒息而亡,但他并没有作罢,动作丝毫没有停顿,直到三人的头被生生折断......
如此残忍手法,国师不忍观,国师幻出拂尘,向他甩去,但显然,他的武力值在国师之上,周旋之间如同游戏,并不对国师下狠手。
“阁下非人,意欲何为?”
国师看出黑袍身上森森煞气,显然并非一般散仙或修士能有的气息,而他手法残忍,武力法力都十分高强,这般人物出现在孤耳国王城,不会是单纯为了杀害这三个国使。
“国师大人不必着急,不日我族会携大礼拜会,这三人你只当不曾见过,他们若是说过什么,请求过什么,还请国师忘记为好!”
“你根本不是绯泽国人!周身鬼气,手段阴煞诡谲,你是冥界鬼族!”
“国师慧眼如炬,不愧是冥泽司幽大巫......”
“你!!!!”
国师震惊之余,眼中涌现杀气。
怒意中拔出腰间长剑,但剑未开封,全凭着一腔怒意,招招致命——
黑袍狞笑道:“就是这样!这才是你!这才是司幽大巫!”
“闭嘴!我不是司幽!我不是!”
怒起,蒲扇出,狂风大作。黑袍落,黑袍之下隐藏的鬼面,与他数百年前在北方圣殿日夜相对的石像一模一样——
三面六臂,口中吐火,一面三眼,忿怒之相。
“鬼王修罗!”
............
东西南北四方圣殿,是冥泽国供奉四位鬼王所建的冥宫。东方圣殿供奉鬼王阎罗,南方圣殿供奉鬼王夜叉,西方圣殿供奉鬼王罗刹,北方圣殿供奉鬼王修罗。其中修罗冥宫因鬼王修罗之眼可窥人心,冥泽大巫司幽必须常驻修罗冥宫,以示忠诚。
冥泽国灭亡之后,世间再无信奉冥王的人,那些鬼王的石像尽数被毁,世人对于鬼王样貌猜测,仅凭想象。
比如此时,阎罗冥宫中进入通冥阵的神女。
千芫被那条蠢蛇丢到了阵门里,那阵门的吸力搅得她头昏脑涨,一阵眩晕之后半天没缓过劲来。
直到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后突然惊醒——
“走水了走水了??!!”
惊醒之后的千芫发现自己居然在一盏特大青油灯中,旁边比自己还高的灯芯仔细一看竟是三个高大的人影交缠在一起做成的。
“这是什么鬼??”
千芫吓一跳,一看自己身上湿漉漉油腻腻的沾满红色的灯油竟然闻上去浓浓的血腥味......
“该不会是血吧??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千芫趴到油盘边定眼瞧去,四周昏暗诡异,这斩灯下方有一个十分巨大的桌案,而这桌案前方有一个巨大的钟盘,四周昏暗,看不清其他......
“你是个什么鬼?”
突然一声沉闷巨响从那头顶传来,这声音沉闷阴冷,让人听着就心生恐惧。
但她毕竟是处事不惊的神女,她缓缓转身,抬头——
“你是个什么鬼??”
只见昏暗灯光中,照着一张不怒自威的黑面,竖眉怒目,虬髯黑发。
“嗯?好大的胆子,你是个什么小鬼?”
千芫站直身,与他比起来自己如同拇指大小,但气势不能输,千芫虚张声势吼道:“你是个什么大鬼?!”
“嗯??居然还敢质问本君?!在这阎罗殿还有不识本君的小鬼头?”
阎罗殿??
千芫心中暗叹不好,该不会掉入鬼王阎罗的冥司了吧??
难道通冥阵真的能直通九幽??
“这里该不会是九幽冥司吧?”
“嗯!正是!”
阎罗君看上去不好惹,光论块头这就天壤之别,如今也没法力不能化神相与之一战,这个弱小的样子怕是人家一掌就能捏死......
鬼王似乎对她没有多大兴趣,而把灯往桌案中央挪了挪,然后端坐案前,拿出一笔一本开始奋笔疾书——
“冥将之一的鬼王阎罗君是吗?你把我困在这里,到底意欲何为啊?能不能给个痛快话!”
“嗯?!没礼貌!我可没有把你困在这里,是你自己跑到我这来的哦!”
“胡说!我才没有自己跑来这阴森森的冥司呢,凡间把你这冥司称为地狱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打开通冥阵,我在人间好端端的怎么会往地狱跑?”
“嗯?!”他每鼻子哼出疑问都让千芫感觉脑袋中隐隐的疼,偏他尤其喜欢这语气。
“通冥阵设在圣冥宫,只有冥泽国的司幽才能在特定的时间打开,本王向来不喜与凡人纠葛,几百年都没去理会那阵门了,怎会无事打开通冥阵啊?!”
千芫点头,想起国师对冥泽国的事了解不少,加上那时通冥阵打开主要还是国师的真气影响,她有个大胆的猜测——
“阎罗君,我很好奇啊,您不喜与凡人纠葛,那从前冥泽国的司幽与众位鬼王常有联系,那司幽莫非不是凡人?”
“嗯?!你这小鬼问题挺多,司幽大巫是万里挑一的阴煞之命,凡人中这种命格的人气运不佳注定孤煞,这种人修冥术后鬼气更重,我自然能当他是半个鬼族!”
“自古司幽死后凄惨,若是放弃修行冥术的司幽,会怎么样?”
“嗯?~鬼魂放弃执念会怎样他就怎样!”
千芫想起红梦泽的王家孕妇,怨气散去后鬼魂形态也不复存在。
“鬼魂放弃执念都会消散啊,那司幽不修冥术就会死?!”
鬼王咧嘴一笑,让千芫背后一阵恶寒。
“嘿~~嘿~~嘿~~凡人愚蠢!以讹传讹!我这冥司十八层,层层为满,我设极刑就为刨去恶鬼执念,难道是为了让鬼魂消失吗?”
“您的意思是,鬼魂没有了执念也不会消散?”
“嗯!没有执念的鬼魂确实会失去力量,但能回归成为元神初始形态,若得机缘,投生新胎,便是新生!”
千芫大惊,这阎罗君所做的事,和传说中十恶不赦弑杀残暴的冥将有出入啊!千芫仔细一看,他正埋头挥毫的竟是一本计算鬼魂生前“功过”的“功德薄”。每一章他都细细算来,然后会添加几笔或划去几笔,毫不懈怠。
神庭记载冥界事物的文本少之又少,但隐约有些野本子有记载四位鬼王的,传说这阎罗君生性孤僻残暴,不同于罗刹和夜叉喜功好大,也不同于修罗善攻诡计。传说他在九幽之下三途川附近造冥司而居,除了冥王召见,几乎都沉浸在自己的冥司中折磨小鬼。
但如今看他所为,似乎与传说多有相悖。
国师说并非鬼都极恶......
“如果这么说的话,不修冥术的司幽也是有机会新生的,需要一个机缘,或许他一身冥术能够成为修行正途的法力,是吗?”
“嗯?!嗯——孺子可教也!”
千芫心中盘算着,无奈自己对冥泽国所知实在有限,自己如今被鬼王阎罗当成是他手底下的小鬼,若是不赶紧逃出去,即便阎罗君不杀她,恐怕在这九幽之下时间久了鬼气总有一天要将自己同化。
“阎罗君!其实我不是什么小鬼,我还没死呢,你能不能把我放回去?”
千芫好生商量,阎罗君拒绝得干脆:
“嗯~~”
他摇头,果断干脆道:“人终有一死的嘛,来都来了,等几天还是会死的!”
“啊???我又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呢,阎罗君,鬼王大人,你就放我回去吧!回去之后我一定给您重建冥宫,建一个更大的鬼王庙,给您塑金身......”
“不不不不,本王是冥将,又不是神仙,要金身何用啊?”
“那您要什么?只要您放我回去,您要什么我都帮您找!”
千芫不自觉卖个萌,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想到阎罗君一瞅过来大惊失色,叫道:“你你你你你干什么!不许对本王使用美人计!本王、本王最讨厌艳鬼,你给我滚!快滚!”
千芫莫名其妙,只见她站起身,一把薅起千芫栖身的灯座,抓着斜倒了几下,是千芫抓得紧,灯盘里的红油洒了不少,千芫没有倒下来。
正是此时,忽然周围四面八方响起沉闷的哀嚎声,四周昏暗的地方幽幽燃起无数蓝色鬼火,有尖锐刺耳的声音幽幽传来——
“阎罗何在?阎罗何在?”
这声音分不清男女,犹带着哭腔一般,听着感觉五脏六腑一阵恶心难受。
“回禀冥王,冥将在此!”
“阎罗~~阎罗~~九幽有生人气息,你速速找来,正好,我好久没有吃新鲜的血肉了!”
千芫吓得大气不敢出,这生人气息,指的就是自己吧?!
这个声音,是冥王吗?!
这就是传说中能与神帝匹敌的冥王?!
千芫感觉到害怕,自己此时还在阎罗手上,周围幽幽蓝色的鬼火恐怕都是冥王的眼睛,只要他稍微转动这盏灯,自己马上就会尸骨无存......
但他,把这盏灯放在身后,眼角瞥着灯座一角的千芫,将灯挪到案上那个大钟盘上方,随手晃了晃青灯,然后千芫就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钟盘的正中央——
钟盘快速转动,带着千芫和阎罗君的一句“莫回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