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芫知道，只有法力强大到一定程度，才有可能凭借某一个物品看出此物相近人事前后经历。

这个渡老，那乾坤袖看来，似乎也可能是子丘老君分身，但他的法力修为，几乎能与老君持平，世上应该不会有神仙给自己分个这么强的分身，对自己损害实在太大，而且若是算来他真的是老君的分身，那若是实力合一，子丘老君法力可远远超过了玄穹大帝啊，虽然子丘老君是五千年前上一代神庭唯一遗留的上神，但若是真有这么逆天的修为，他还做什么老君，直接做神帝不更好吗？

总之，这个渡老，身份实在可疑......

可反之想来，若他不是神界的人，为何他能轻易开启无字天书？另外以当今冥界与神界的关系，这无字天书显然泄露太多能撼动神庭根本的秘术啊，就算他不修仙，随便找几个稍有修为的人按照这法子飞升，神庭动作也能尽在掌控之中，但他却对此一点都不感兴趣。

千芫心中疑团重重，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暂且放下，解决眼前——

“渡老~~求您先不要送我回去，至少，让我再和语灵道人见一面，哦，就是司幽，前冥泽国最后一位司幽，您知道的吧？！”

渡老也不再理会她，将陶埙往乾坤袖中一塞，还了回去。

在千芫追问“不喜欢吗？”中，呵呵笑了两声再无其他。

感觉他跳入水中，在水中前行了很久，水流阻力越来越大，千芫不敢再伸出脑袋，乖乖缩在他的乾坤袖内。

之后又过了许久，强大的旋流将他冲击着，他的身体似乎动作幅度极大，似乎是在战斗，千芫更是不敢随意往外叹，在水中除了水流也听不见其他声音，心中难免愈加紧张......

因为渡老动作幅度太大，在袖内的千芫被晃得头晕难受，这可比坐船更晕——

突然，一个强有力的冲击，不知渡老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甩，将她丢了出来。

这一丢，力量之强大，竟然穿过层层旋流......

很显然，这是在玄冥之海下的巨大海眼里，在被一波旋流淹没之前，千芫眼角瞥见的是三面六臂的修罗君抓住正掌心施放万丈金光的渡老。

他们在做什么，千芫没来得及细看，旋流将她卷入淹没到巨大的漩涡之中，沉沉浮浮被拖拽了很久，之后在一个刚好足够吸放一人的漩涡中滚了出来——

依旧是在玄冥海下，一片从未到过的奇怪海域——幽深、漆黑、寒冷异常......

千芫有点紧张，莫名地感觉到熟悉。

这里，好像曾经来到过——

漆黑海域的深处，似乎有什么怪物如呼吸一般，在一闪一闪着微弱的光，海底四处立着光滑浑圆的巨石，如同什么奇异的阵法一般......

落地，不是寻常的海底泥沙或礁石，而是刺骨的寒冰......

这冰，正以异常缓慢的速度往外蔓延，靠近海底的水流，形成一条一条悬挂的冰刺，与寒冰的海底之间竟隔断出一片奇特的无水区域，这片区域蜿蜒漫长，在微光中显得诡异又静谧......

这里，她真的来过......

尤其是那冰刺深处，那微弱的呼吸声......

绞尽脑汁却想不起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来过这地方，但就是莫名的熟悉感。

脑中的记忆可以被忘掉，但身体的记忆确是忘不掉的，从掉入这片海域开始，就莫名恐惧，莫名脑中不断回想着曾经被胜遇所害落入冰海之下......

后来在将心那里重新得到的回忆里，依旧没有自己落入海眼之后的画面，一直以为那时是因为失去意识根本没有记忆，但今日掉到这里，这莫名的熟悉感，让千芫心中认定——

一定还有一段记忆，被谁攥在手中。

在这深处，那道微光，一定与她失去的记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渐渐靠近，强烈的寒意袭来，再靠近，能明显感觉到周围都已冰冻，自己脚下也在缓慢的冰封……

这种感觉，不正是和冰原逐渐冰封蔓延至孤耳国土时一模一样吗？

她正要继续前行，突然一块巨石滚动，那巨石滚了一圈，竟长出了手脚和尾巴……

再仔细一看，哪里是巨石，分明是一只体型巨大的凶兽。原来这些巨石全部都是蜷缩沉睡的凶兽。

它张口哈了一口气，水中寒流将千芫吹了出去，狠狠被撞到一块坚硬不平的石头，忍不住闷哼一声，此处视野重新变得昏暗，她猛吸一口冷气——

还没调整过来，身后那块巨石又一翻滚，她突然想起来，这些巨石都是凶兽……

果然，冷风袭来，千芫只觉得被千斤巨石迎面撞开，随风没入幽暗海水中，胸口一闷，疼得她深吸一口——海水！

原本还想强忍痛先悄悄离开这片海域再从长计议，弄醒那么多古凶兽，就算还是神女脱身也困难，何况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凡人，充其量也只能算半个修士。

谁知这一口水呛得彻底破功，被凶**是什么感觉早就尝过了，而溺水，这滋味，当真是极其不好受！

此时此刻，千芫只想大呼“救命”，话在心里，张嘴只吐出一串泡泡——

“以神女之名祈愿，谁来救我？！不论是谁！定有报答一日！”

芫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有祈愿的一天，更没想过自己的祈愿还有应验的一天——

黑暗中，感觉有什么庞大之物靠近，她挣扎乱薅抓到了东西，像是羽毛，又像是柔软的的布料，看来是人……

那人将她拖到那寒冰中的无水区域，燃起掌心焰，就着四周的寒冰，这盏火尤其亮堂。

这处上下的冰刺被磨得平滑，打磨成一片空旷的穹顶。

“你，你，你还，好吗？”

千芫顺了半天气才缓过来，一扭头，吓了一跳，这救她性命的大恩人，结结巴巴似乎还有点怕人的竟然是个还完全化成人形的妖怪！

红色羽衣，身段婀娜多姿，漆黑星瞳很迷人，但除此之外，白皙的脸上一副金色的鸟喙，双膝之下一双巨大的鸡爪不安分地吧嗒吧嗒拍着冰面，这模样，映衬着她掌心的红色火焰，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哇哦~~异兽吔！”

千芫老毛病犯了，一把抱住她，在她毛茸茸的羽衣上蹭了又蹭，就差不安分的小手去抓人家的尖嘴和爪子了。

“你你你......你岂敢，冒翻我！”

这个小东西话也说不太清楚，千芫噗的笑出声来，纠正道：“是冒犯吧？”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千芫一激动，拍着胸脯道：

“小东西长得可真别致，你也别继续化形了，以后你就跟着本神......”

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神女了，连自己都罩不住，还怎么管得了这些修为深厚的异兽呢。

千芫突然沉默，小东西就歪着脑袋盯着她，模样像极了好奇心重的小鸡......

仔细看了她许久，突然千芫发现一件有些可怕的事——

她的元身，像极了她曾经见过的一只凶兽！

“不会这么巧吧？胜遇可是上古凶兽，不至于连化形都化不好吧？”

千芫心中暗叹，又仔细盯着小东西看半天，这下确定，她的元身就是那只曾在冰海兴风作浪的胜遇兽的缩小版......

“你，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胜遇歪着脑袋问她，眼中纯真无邪。

千芫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摇头短息，摸着她脑袋似是安慰似是自言自语道：

“我曾经用全部气运来祈愿，后来愿望实现了，气运这种东西，短时间感受不到流逝，一直沾沾自喜以为父神会对我网开一面，没想到啊.......没想到，这眼下糟糕透顶的境遇，不得不承认，因果得失，从来都没有对谁网开一面！”

小胜遇并不知道她所指的眼下糟糕透顶的境遇指的就是自己，依旧歪着脑袋卖萌。

看样子，她似乎挺喜欢千芫。

毕竟，大部分的灵兽都喜欢她。

渡老说“不要试图改变什么”，于是，既来之则安之......

千芫调息片刻之后感觉依旧恢复不少，问小胜遇道：“小东西，你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

小胜遇点头，嗷嗷呦呦比划半天，千芫扶额无奈：“还是先教你说话吧！”

花了不少功夫，教会了她一些撇足的词语，学起来是很快的，至少自己同她交流没有大碍。

“我看你很喜欢嗷呦呦叫，以后，我称你呦呦好不好？”

“呦呦~~呦呦~~好！”

她很兴奋，大鸡爪拍得冰面吧啦吧啦响。

千芫摇头，想不明白，这么可爱的一只小灵兽，怎么会变成那只兴风作浪还会吃人的凶兽呢？

“对了呦呦，你多大了？”

“多——大？”

“嗯，就是你破壳到现在，有多少年了？”

呦呦低头想了半天，抬头时眼睛笑眯眯的：“一百年！”

“哇！你这么厉害啊，一百岁就可以化形啦！你父母一定是很厉害的大妖吧？”

千芫哄着她，不知觉自己也露出久违笑脸。

呦呦也跟着开心笑起来，昂首歪着脑袋得意十足道：“父亲我没见过，听母亲说他很厉害，母亲是非常非常厉害的，海兽都称她为.....为.......胜遇大人！”

“......”

果然是只杂种胜遇，难怪还会吃人。

呦呦学会说话之后，话越老越多，叽叽喳喳说起自己母亲，自豪当年母亲是如何叱咤玄冥，如何威风八面。

“那你母亲现在在哪儿？”

千芫心中想着这上古胜遇兽恐怕早就不在了，恐怕这是呦呦心中唯一的痛处了，没办法，不戳痛处，终结不了她的滔滔不绝。

没见过一张尖嘴还能说出这么多话的。

“嗷呜呜~~母亲，母亲为了保护我......被一些人，被一些人打死了！”

被人打死？！闻所未闻——

堂堂上古妖兽，怎会被人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