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众生寻一生机，相信慈悲为怀的千芫仙女一定义不容辞！”

“乙智川，你信不信现在我就让你再无生机？！”

千芫咬牙切齿，第一次威胁人。

毕竟这么卑鄙无耻之徒，活着浪费粮食，等着让他被山图压下去都觉浪费土地，不如即刻去死。

乙智川也不恼，而且低声道：“当然，您是神仙嘛，杀我容易。然我的鬼军一旦入王城，若久等不到我去主持决策，想必乙仁泽和那些看不起鬼民的百姓，都必死无疑吧！您说，现在大巫是否已经到了王城啊？......”

千芫咬牙切齿，“相鼠有齿，人而无耻！”

乙智川依旧笑眯眯对着她，然后夸张抬手弯腰一拜，高声道——

“此危难之际，是神助我国民渡此大劫大难，从此之后，我们理应敬仙拜神，我既为冥泽新君，今日我这五百国民若能平安流世，我要昭示天下——从此冥泽国只信神拜神，不再信鬼！此昭入王城便宣天下听之！”

他如此装模作样，千芫除了咬牙切齿也不好说其它。

而船上船下一众冥泽遗民闻言，立刻激情澎湃、斗志昂扬，加入推船行列的人越来越多，而乙智川跳下船后又对几位老者道了些什么，那些人奔走相告，不多时，竟是五百来人齐齐做好准备，团结一心，选择推船入海。

恶人的法子，虽然卑鄙，却中人下怀。

更是过分的，那些人围在方舟一圈，跪地相迎——

“叩谢千芫女仙恩典！”

如此大的仗势，拒绝是不能拒绝了，为难之际，一阵狂风卷过，血红倩影落地——

“姐姐......”

一只如野鸡大小的红色小鸟落在船头，若不是这一声姐姐，千芫还要以为是一只普通的野鸟。

“辛苦你了呦呦，你就在船上好好休息吧！”

千芫将呦呦抱起来，置于方舟中心，然后一跃而下——

对乙智川为首的一众人道：“大家齐心，相信是可以在一日内推船入海的，我就守在你们身后！但船上的灵兽若是有一点点好歹，我不会原谅你们！”

乙智川见千芫同意，自然点头称是，一番保证会保护好那么一只小小赤鹊。

或许是呦呦在船上听到了他们的交谈终于弄明白这其中的端倪，毕竟妖兽，就算心思再简单，对于危险却是有更加敏锐的洞察力。

呦呦扑腾着受伤的小翅膀，直落到千芫的肩膀上，摇头拒绝——

“这山图落下绝非人力能阻止，大家齐心一日之内肯定能入海，姐姐救了你们却要恩将仇报，你们这些坏人！”

众人闻言一阵喧嚣，怒吼“谁也不愿找死”，“不行就赶紧跑吧”之类，乙智川好一番虚情假意地劝慰才安抚住众人。

千芫对一切冷眼观之，呦呦这回却是聪明了，或许是对千芫的特别关照，让她无法释怀要这样放千芫去送死，任是乙智川如何圆滑依旧毫不退让。

乙智川瞅着这只小鹊，思虑良久继而微笑道：“那不如这样吧，我们取一条长藤，轩住女仙的身体，这样船一但入海，我们就立刻合力将你拉回去，如此双方都安心！”

说着，他立刻派了两人，真的不知就从何处，找了一条数十尺长的软藤。

这也是恶人的能力之一了，千芫有些自愧不如。接过长藤，往自己腰上一套，点头道：

“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出发吧！”

又提醒呦呦：“你快回方舟上去。”

正是此时，山体的下坠突然速度加快，许多山石往下坠落，差点砸到了人，呦呦立刻从千芫肩头扑腾着翅膀飞起来，半空中再次化相。

这一次，她没有化成巨大的飞鸟胜遇，而是将内丹所有妖力逼出在口——

“姐姐，炼气！”

呦呦提醒，千芫心中恍然大悟，了然她这是打算用她的法力相助。

虽然神与妖的法力不能相溶，但妖的灵丹通常蕴含着强大的灵力，这灵力若是散逸而出，在它旁炼气修炼，事半功倍。这也是自古以来为何有灵力的古木、灵石、巨兽身侧通常有小妖小灵相伴修成的原因。

但方经历了用尽全部妖力兴风作浪的呦呦此时最需要的是休养，若是动用灵丹的灵力，恐怕最少数百年才能恢复。

千芫心中不忍，但看这只如火的赤鹊，眼中多是坚定，千芫只微微道了一声——

“多谢！”

是以，一人，一鹊，人为神，鹊乃妖，一神一妖，立于纷乱之间。

妖散逸着灵力，神来炼成真气，前所未有见所未见，她掌心灵脉之间，灵气微恙。

施法，雷为疾，风为动，布阵，疾风雷闪，一手炼法，一手施法，指天化穹顶，左手撑起薄幕以阻绝山石土落。

......

千芫从来没有这么努力炼气过，也从来没有想过，用一只妖的灵力来化为法力，她也不敢去多想这只妖的结局如何，甚至有念头闪过——也许三百年后兴风作浪的那只胜遇不是呦呦呢......

但此时，她不敢分心，呦呦的专注以及前方那数百人齐心“嘿哟”的拉船声，她不敢松懈。

到了这时，她有一些认同乙智川，至少，他的圆滑，在这个世间，为人，是她所不及的。

......

“姐、姐......你，你还，还......撑得住吗？

两个时辰后，渡方舟已经被推离视线。呦呦变得更小了一些。

千芫知道她已撑不住多久，因为自己也是，炼气时需要静心宁神，更需要配合全身的精气转化，精气一旦消耗过多，对气血和精神都有很大影响。

“我还好，”千芫安慰呦呦，并鼓励她：“呦呦你很棒！我们一定可以坚持下去！”

“好！坚持，坚持.......”

说是坚持，其实根本坚持不住，就算是妖，是神，身体也都是有极限的，不过是咬牙在强撑罢了。

强撑到天黑，过去了半日，终于，已经如同掌心雀大小的呦呦再也坚持不住，在她闭眼的瞬间，灵丹重新归于丹田......

失去了胜遇的灵丹灵力支持，千芫也很快气血翻涌支撑不住倒地。

她一倒，阵法即毁，疾风雷穹顶轰塌，山图卷轴消失，山体巨石如雨坠落......

一通巨石雨落，砸醒了石缝里的小雀，呦呦努力飞，翅膀的羽毛在石头雨中撞得鲜血淋漓，它将希望寄托在那根长蔓上，拼了命叼着晃动长蔓，希望那头有人能给回应——

然而，遥远的那头，空空荡荡......

这一刻，小妖才真正懂得凡人的虚伪与贪婪......

妖的心，很小，容不得太多复杂，这一刻，盛满了恐惧、担忧、无助、懊恼与悔恨、愤怒，小小的它就再也支撑不住——

“嗷呜呜~~”

小小的赤雀哭出血泪，她眼前的人如同从前母亲在自己面前逐渐冰冷，不甘于恐惧同在，愧悔与悲愤齐发，可她依旧渺小，什么都做不了......

“嗷呜呜~~”

一声又一声悲鸣，喉咙的干哑让她不断尝试，逼出已经不余灵力的内丹——

“不要死——不要你死——”

她哭着喊出记忆中和母亲诀别时没有学会的祈愿，终于......

灵丹再次吐了出来，如同叼着一颗小石子一般，轻轻将自己放在她的手心中.......

然后轰然——

隆隆——

山落于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