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玉笙眼圈黑乎乎，无精打采，失魂落魄，只记得封玉果然被别惊雨挑走当徒弟了，亓小武果然没得别惊风的青眼，红叶和其余几个女孩子去了梨暖那边，还有刘圩等几个男孩子跟了风蠡飍。

最后，这北兴街大杂院里的人剩下五个没人要，一个个哭哭啼啼，可怜兮兮。

尤其是亓小五，他是昨天的第一名，居然被刷下来了？

还有没有天理？

其实你们不可怜，他们才可怜，也怪她迷迷糊糊啥都没搞清楚才把他们推进这个火坑。

但是她的胡乱猜想能说吗？不能说。

她实在不怎么了解这些宫闱秘事，谁又知道这慕云澈是不是真的那么处心积虑？谁又知道谁能力挽狂澜，封侯拜相？总之比当小乞儿要好吧。

留下还是离开，总要有个选择。

玉笙后悔啊，她昨天晚上怎么就没有去找他们商议一下呢？可是去了又该说什么呢，该怎么说呢？

她总不能说，对不起，你们来了，我要跑路了，以后苟富贵，勿相忘，苟生死，我替你烧纸。

玉笙的内心纠结再纠结，那些话堵在嗓子眼里，都快堵哭了，这别惊雨就在她面前冷眼瞧着，她怎么敢说？

“玉笙，我来到这里，只是想看你一眼，看你好好的就行了。”一片凄凄惨惨生离死别中，亓小武站在那五个被遗弃的孩子身前，对特别纠结的玉笙说道。

“亓小武，对不起……”千言万语梗在喉咙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玉笙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不该拿病情来诓骗人家，还把人家诓进火坑。

“玉笙，我要当个英雄，可是我讨厌战争，阿爹选择战死沙场，他是当了个英雄，可是阿娘也因他而死，我们也活的不好，所以我想选择另外一条路试试……”亓小武静静的看着玉笙，缓缓压住了生离死别的凄惨。

“亓小武，你说。”你快说，争取咱们一起走，玉笙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亓小武。

“玉笙，只有自由的人才有选择的余地，所以我想当一个可以进可以退，可以选择帮谁或者不帮谁的人，你就当我胸无大志，不思进取……”亓小武笑了开来，仿佛阳光射下来一般，令人豁然开朗。

“小武，对不起，一直都是我想错了……现在我也把话说明白，外门弟子就是要金戈铁马，厮杀战场，流血流泪，然后有命的封侯拜相，荫封后辈，没命的黄沙埋骨，无名无姓。”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怕什么？玉笙沉心静气，索性大声喊道，引来别惊雨白眼一个。

其实无论什么样的人生，终究选择还是在他们手中，说与不说其实都一样，封玉岂非便已做好了选择。

“我们不怕流血流泪，但也不想替谁卖命，小武哥，我们跟着你，今后你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跟他们走，冯小刀、杜石头，何处生，马小虎抹干眼泪，唯亓小武马首是瞻道。

太上仙宗跟山下讨饭实属一天一地的差别，谁会放弃改变人生的大好机会？

“玉笙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就此一别，后会有期。”亓小武冲着玉笙一抱拳，转身下了山。

“玉笙，别哭了，都走远了，好好一个孩子可惜了，看来是前世罪孽太重，今世偿不了，下一世也得接着偿，要讨九生九世的饭，真可怜。”别惊风十分惋惜道。

“他们才不想给你挡刀挡枪，当牛做马，你们外门弟子死了多少，你当我不知道。”

玉笙抹了一把不值钱的眼泪，她算是了解他们太上仙宗为什么要招那么徒弟，还外门弟子，那死的最多的岂不都是外门弟子？

“呦呦呦，你大早的吃了什么？这么呛人？你说，让我收徒弟的是你，不想让他们留下的也是你，玉笙啊，你这是朝令夕改，两面三刀啊？”别惊风不依不饶起来。

“惊风师伯，这是乾坤袋和你的钱袋，我私自挪用了三千五百八十两银子，这是账单，你对对，三天之后我定会还给你的，这灵尊伙食还烦你另请高明吧。”玉笙掏出乾坤袋，还有别惊风后来又给的钱袋，双手奉上，恭谨的说道。

绿玉藤她已经拿出来了，嗜睡的小奶猫也在怀里揣着，银子基本对好了。

这养活北兴街大杂院一家子人根本没花多少钱，亏空在于那天漫天花雨撒银钱和被碧琳、红珀偷走的钱。

这钱该还的还，日子不能太久，久了会惹人厌，玉笙心里盘算的很清楚。

“我说什么了我，你就想撂挑子不干了？要不我把他们都追回来，都收了当徒弟？”别惊风看着手中的乾坤袋一脸懵。

“人各有志，你追回来人，追的回心吗？”玉笙感叹一声，转身回了落月楼。

她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再走，也免得直接拔腿就走落了别惊雨、别惊风的面子。

毕竟相处了那么久，哪能不道个别就走的？

可是玉笙最不喜欢道别？既然要走，多说那几句话做什么，矫情。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怎么能大包袱小包袱的？

还是什么都不带了吧。

可是慕云澈那边怎么交代？她总不能真的说走就走，一句话也不留吧？

月圆如玉，清辉洒满大地，玉笙在小竹轩外等半天，终于等到拿着剑的封玉。

无瑕剑已完好如初，就算剑锋敛与鞘间，也是隐隐散发着清寒的剑气，令那个拿剑的身影看上去也与别日不尽相同。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封玉……”玉笙轻声唤道。

“玉笙，你怪我吗？”封玉看到玉笙一喜又是一忧，垂首问道。

“不怪你，这都是你的选择，以后无论怎样，你都不能后悔。”玉笙牵强的笑了笑，说道。

“我明白。”封玉苦笑。

“惊雨师伯这个人脾气臭，性子傲，动不动就发脾气骂人，但是她嘴硬心软，没什么坏心，你不要往心里去……她还最怕麻烦，以后你自己一个人可能会有点苦，但是千万不要好高骛远，急功近利，背叛她去了别的地方，她就是不说……也会伤心的。”

如果不计较她和慕云澈那些糟心事，平心而论，别惊雨这个人其实还是不错的，那就好好嘱托嘱托封玉，可千万别受不了别惊雨又跑去梨暖那边，要不然别惊雨多没面子？

“我知道，师父既然接受我，就不会太难为我，你放心。”封玉说道。

“那你有空的时候替我跟她……跟她道个歉吧，就说今天我口无遮拦，心里很过意不去，让她别放在心上。”玉笙本想说些离别的话，却发现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罢了，不说了，矫情。

一个小杂役而已，谁会放在心上？她还是别拿自己当根葱了吧，她就是一瓣蒜，算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