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在北巳城里有过一面之缘,竟也能让她感怀到落泪了吗?
苏鸿嗤笑了一声,好像也不是因为那人,而是因为这该死的战争,每一个倒下消失的人都让她觉着刺眼,她想逃离这个修罗场,又想将这个修罗场覆灭。
抵挡时的剑意不觉凌厉了几分,隐隐有变为攻势的趋势,苏鸿觉着她快压制不住心中的那团火了,她想杀人。
鼓动的心跳像是紧密的鼓点,和着周围的厮杀声,叫嚣着让她“杀,杀,杀——”,这念头一起就像百蚁噬心般让她心痒难耐。
若说这些只是无根的蛊惑,那她意识海里突然出现的声音就让这蛊惑扎了根:这些人既然不想活,那就都死吧。
苏鸿战意刚起,其他人却已经疲了,炽山趁机迅速收了兵,带着剩下的人退回了北巳城。
苏鸿大喘着收了武器,手还在发抖,差一点,就差一点她的剑就能穿进那人的心脏,那一瞬她有种兴奋的战栗感,说不上喜欢还是厌恶,但她知道她绝对不是单纯的想杀人,不然即使炽山撤兵够快,以她的神力那把剑也一定会刺穿那颗心脏。
但她没有,是那人的退却将她的神智拉了回来,她不是喜欢杀戮,她只是想停止杀戮,哪怕是以杀止杀。
她只是看不得她求而不得的生命,在这些人眼中如草芥一般,毫不珍惜!
苏鸿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种已经死了的感觉,为何又会觉着活着是她求而不得的事?
她摇了摇头,将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搁在了一边,随着山臾族剩下的残兵光明正大地进入了阑干城。
这一战,虽是炽山先撤的兵,但是山臾族的伤亡却明显更为惨重,连带兵出战的将领都被炽山在最后一击而亡。
魔族将领修为的高低对战况影响很大,尤其像这种规模不大的交锋,几乎是碾压式的屠杀。
而以炽山的修为,就今天的战况而言,他绝对是为了让苏鸿混进去故意放了水,才使两方胶着至此。
势均力敌的交战才是最残酷的,为了她一人顺利进入阑干城,找一个可能都不在城里的关陌,竟也能值得炽山拿那么多命来换。
苏鸿有那么一瞬觉着荒唐,又觉着自己虚伪至极到令人泛呕。
“你是哪个队的队长?你们队伤亡多少?”
“啊?呕……呕……”苏鸿被询问声拉回现实,一张口心中的恶心竟真成了身体的不适,弯腰吐了起来。
记录的魔兵跳脚离了她三尺之外,捏着鼻子道:“算了算了,你别张嘴了,我先去问别的队。”
那魔兵骂骂咧咧地走了。
苏鸿见躲过了一劫,吐完就赶紧溜了,她需要一个经得起盘问的正当的身份,不然像这样随便一问她就会暴露。
阑干城石林林立,一眼望过去尽显荒凉,哪怕石林之间有不少安营扎寨的魔兵,但目光所过的地方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忽略那些活物,荒凉中显摄着威严,如同寺庙中的浮屠塔。
军营中立石塔,说不出的诡异。苏鸿在石林中绕了几圈,拉了几个人套了些话,准备往无人处走时,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巴掌。
苏鸿身子猛的一凉,储物袋中的水各也在苏鸿的意念下蠢蠢欲动,只等召唤。
身后的人好像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呼吸不稳道:“奇明,你是奇明对吧?你怎么跑这边来了?喊你也不应。”
听到这人说话,苏鸿提起的心才放心地落了下去,这大起大落的让她刚舒服一点的胃又顶了起来,忍着恶心道:“有事?”
来人是之前记录伤亡的那个魔兵,语气颇为不善:“你们小队除了你这个队长全部战死,现在没有新兵补给你,你去别的队补缺。”
苏鸿装作疑惑的样子,问道:“去哪?你怎么知道我是奇明?”
那魔兵拿出他记录的册子,指着奇明的名字,恨不得拍到苏鸿脸上,道:“其他小队伤亡人数都已经报上来了,就剩下你们一个队,队长奇明,不是你是谁?新兵就是麻烦!下次出战回来记得先汇报,你也不用记得了,补缺可补不上小队长的位子。”
苏鸿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那人见苏鸿不吭声,语气突然又好了起来:“第一次出战很多人都有你这种情况,别跟失了魂一样,跟我来吧,我看看哪里还有空缺把你补上去。”
苏鸿就这样神奇地成了奇明,跟着这个碎嘴子往另一片驻扎地走,至于为什么苏鸿吐槽他碎嘴子,那就是如下这般。
苏鸿一路走着,便听这魔兵唠叨了一路。
“你说你一个新兵,一入军营怎么能直接当了小队长呢?”
“毫无经验!”
“你看看,初战大败不说,跟着你的兵多倒霉,八十魔兵尽数战死,就你一个队长还苟活着。”
“真是害人不浅!”
“让你当小队长的人也是脑子有坑!”
“就算三军主将没从普通魔兵做起,那也是当了多年副将跟着在战场中磨砺出来的,谁能一上来就会领兵?”
“你也不用自责,战场无眼,各有命数,你能活着那就是你命不该死。”
苏鸿忍无可忍,打断道:“请问到了没有?”
“快了,就前面那边。”魔兵指了指前方,“你到了新队,就不是队长了,但是担子也轻了不少,跟着你队长好好磨练磨练,等与亘芒族这场仗打完了,有了新兵给你补过来,你还是队长。”
也不知道这魔兵是知道自己碎嘴,还是看出了苏鸿的不耐烦,到了地方还不停道:“你别嫌我啰嗦,新兵我见得多了,都是你这样,刚来时觉着不可一世,打一仗就原形毕露,时间一长习惯了就好了。”
苏鸿见他又拿出那记名的册子,在两个队之间犹豫把她添到哪里,最后也没落下笔。
“这样吧,能听我说教这么多,也算你我有缘,先见见这两队的队长,再决定让去哪个队。”
苏鸿没理他,实在是觉着耳朵都生茧子了,她爹都没这么唠叨过她,要是真的奇明在这里还不得被他说的羞愧欲死。
那人自顾自地把两队的队长叫了出来,问苏鸿中意哪个?
苏鸿无所谓地打算随意指一个,她又不是真的要在山臾族当兵。
但当看到其中一人时,苏鸿与他眼对眼震惊到就差拍手叫好了。
什么叫运气,这就是运气!
这是她一年来唯一走运的一次,万万没想到找人找到眼前了,原来这碎嘴子还是有点用的。
关陌的惊讶也不亚于苏鸿,甚者更甚,指着苏鸿张口就喊了声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