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我,也放过你。”
身下洇开血色的花朵,疼痛四面八方压来。
我从床上惊坐而起,惊魂未定。
“又做恶梦了?”
一条胳膊自身后环来,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回想起梦里的情景,一时间心乱如麻,我抓紧了他的衣袖,靠在他的怀里。
“别怕,我在。”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孩子还好吗?”他又问我,大手抚上了我微微隆起的小腹。
我点了点头,“我明天想回一趟定远侯府。”
闻言他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便恢复正常,“好。”他又吻了吻我的额头,“睡吧。”
许是因为他那片刻的失常,又许是因为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脑子乱做一团,恍惚中我竟分不出何为梦境,何为现实。
我和他青梅竹马,他是前朝皇室遗孤,我是当朝郡主,我父亲帮他复了国,他为皇,我为后,六宫无妃,第二年我便有了身孕,如今已有四月。
自我怀孕后我便时常做梦,梦里父亲死了,母亲死了,哥哥也死了,定远侯府被火舌吞噬,而我……死于万箭穿心。
……
“陆以。”这是我及笄后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带着少女的羞涩与紧张。
院子里的桃花开的灼灼,但在我眼里,满园的春色都不及他半分。
“你可不可以带我走?”皇上下旨让我嫁给二皇子为二皇子妃,婚期在十日后,我捏了捏手心,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
“参见皇上。”
他来时我正在绣花,闻言我暗恼自己竟然睡着了,放下绣棚,“下朝了?”
“嗯。”他点了点头,揽住我的腰,当着宫女的面就吻了一下我的唇,宫女见怪不怪,而我却红了一张脸。
他素来爱看我羞涩的模样,当下便勾了勾唇,心情也好了几分,“收拾收拾,带你回定远侯府。”
“嗯。”我点了点头,因我从前受过箭伤,身体落下了毛病,怀孕后身体便更虚,他便不许我出自己寝宫,这次去定远侯府算得上是我第一次出自己的寝宫。
换好了衣服,坐上马车,摇摇晃晃间我又开始犯困。
“抱歉。”
心里又酸又胀,眼眶涌上一股热意,我忽然笑了,“没关系,我随口一说,师兄不必放在心上。”
“阿峤醒醒到了。”身体被摇了摇,我张开眼睛,映入一张俊逸的脸,只有面对我时,他才会有片刻的柔情,其余时候无人敢正视他。这些年来他变了许多,不似从前般温润如玉,很多时候让我感到陌生、不安。唯有他眸子里时常流露来的情意,能让我片刻安心。
梦里残留的情绪还未散去,明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为何如此真实?心间又酸又胀,我抓紧他的袖子,埋进他的怀里,低声嗯了一声。
他直接将我抱下了马车,定远侯府就在眼前,爹娘就站在门口,哦哥哥不在,他出门游历去了,时不时会捎信回来。
见了他们心里那股又酸又胀的情绪越来越浓烈,我红了眼眶,嗓子涩涩的,张了张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别在这里站着了,先进去。”父亲催道。
我被带进了定远侯府,熟悉的一草一木,每看一眼,心便要疼上几分,到了我曾最喜欢的桃院,院子的桃花开的正艳,看上一眼酸了许久的眼眶忽然一热,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心间一阵一阵的抽疼,我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胸口闷闷的,像是压了块巨石怎么喘也喘不过气来。
我抓紧他的袖子,躲进他的怀里,“阿以我不要看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阿以……”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晕晕乎乎差点儿陷入昏厥。
……
“不要!”
撕心裂肺的疼,心口上被人划上一道口子。
“阿峤,好好活着。”
“爹爹!”
血,满目的血,不要不要不要……
我拼命的喊着,嗓子都喊哑了,拼命地摇头,却什么也阻止不了。
“阿峤哥哥给你铺路,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不哥哥,我不要我不要……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阿峤,娘亲去陪你爹爹,你要好好的。”
不,我拼命地摇头,疯了似的冲过去,但她还是如同蝶一般飞走了,血色的花朵从她的身下洇开,我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血。
熟悉的脸自敌军身后而来,铺天盖地的绝望。我拼命地摇头,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我双目赤红,巨大的恨意使我神智不清,我不记得我的剑挥了多少下,又有多少人死在了我的剑下。
我一把火烧了定远侯府,把我和他的过去烧得干干净净,把定远侯府的血腥也烧得干干净净。
我习武多年,从未乱杀无辜,此刻走火入魔,不知杀了多少无辜之人。被人唤作妖女时,我猛然间清醒起来,我看着他们用弓箭将我围了起来,密密麻麻的箭如雨般朝我射来。
恍惚中我看见他跌跌撞撞地朝我冲来,染了血的剑放了下来,我淡笑,就这样吧。
我倒在了火光中,身后是我的定远侯府,就随之而去吧。
……
嗓子发涩,我睁开了眼睛,熟悉的环境映入眼帘,这是我自己的寝宫。
“阿峤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身体被一把抱住,他波澜不惊的声音竟然带了几分颤意。
“我怎么了?”我张了张嗓子,声音发涩。
“阿峤你的病又严重了,乖把药喝了。”一碗带着苦味的药递到我的眼前,打从心底里的排斥。
“不想喝。”我摇了摇头。
“阿峤听话。”他像从前一样耐性哄着我,药递到了嘴边。
我别过头,下一秒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阿以我的孩子呢?”
自怀孕以来我便感觉身子笨重了不少,可如今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没有了!
我一摸小腹,平坦的没有一丝赘肉。
没有了?怎么会没有了?
“阿峤你又出现幻觉了。”
我望向他,忽明忽暗的烛光中他的脸变得模糊,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挤做一团,头痛欲裂。